忘川泉水能保证尸身不腐,墨白把暨玦移到一个小池内,他平躺的漂浮在水面上,看上去只是像睡着了一般。
白泽趴在池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不时的动动它的脑袋,墨白想要学君上抚摸自己的样子抚摸白泽,可是它太高大了,她根本就够不着它后颈的鬃毛,她甚至站着都没有它趴着的身躯高,只能摸了摸它身上的银甲。
远古有十大神兽,其中凤凰有涅槃重生之能,麒麟聪慧祥瑞,更有梼杌凶猛无比,偏偏父神选择了白泽为他的坐骑,必是有可取之处。
她想,无论如何,白泽能成为父神的坐骑都说明了它非同寻常,若是能让它留在自己身边最好不过。
回想昨日天帝见到它后退的样子,分明是有些忌惮,这种忌惮不是像忌惮君上的那种忌惮,而是害怕与它相斗。
想到这些,不得不想到天帝会派兵来不周山杀自己,只是,他会什么时候来呢?
正思忖间,天空中就涌现出大量的天兵,而且越来越多,他们落在落霞殿的演武场上,可是,纵然演武场宽阔,却还是不能容下密密麻麻的兵将,是以,有些天兵就立在半空。
心知天帝一定会派兵前来,只是不想竟会如此迅速。
这么多的天兵降至,自然引起不周山所有人的不满,同门间的人三五成群的站在各处,这一次,大师兄祖邦根本不给他们脸面。“天帝曾经忌惮君上,现在是不是又开始忌惮我们?”
“休得胡言!”领军的陆冥呵斥,百年前,就是这个人领兵三十万伏于夜城,其实他并不赞成天帝所为,可身为臣子,他有的只能是忠诚。“此番领兵而来,是为捉拿罪犯墨白,她昨日于翠山,竟敢妄图放走囚禁图灵塔里的千城君上。”
开什么玩笑,屠灵塔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去的么?不过,即使墨白想念君上,想见一见君上,在这件事上做得还是有些冲动了。
但不管如何,不周山与天帝是敌人,他现今又找借口发兵不周山,就必不能容忍,以前君上教导待人和善,可和善的代价就是他被天帝囚禁,已经发生过的悲剧就不能再发生了。
祖邦缓缓伸出手,一把古朴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他持剑望向对面的十万天兵,毫无惧色。“莫再废话,想要从不周山带人走,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其他同门亦附和。“不错,还以为怕了你们不成。”
“等等!”陆冥一时被他们的气势所震,随后反应过来自己乃天族大将却堕了威风。
不是陆冥怯场,只因不周山的哪个人敢小觑?若说十万天兵对两千人悬殊巨大,可自己知道,或许这十万天兵会对不周山造成惨痛的代价,可是这十万天兵或许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恢复原来的神情,口吻却有解释的意味。“此事与尔等无关,我们只奉命捉拿要犯墨白,待她就擒,我等立刻就离开不周山。”
“笑话。”一个清冷的声音,随后伴着一身白衣飘飞而来,同样是清冷的面容,虞浅夕说:“你们先抓走君上,现在又想抓墨白,说他们是天帝口中的要犯,天帝怕是想一个一个击破我们不周山的人,以此剿灭我们不周山吧,你们是当我们不周山的耐性很好吗?”
她此番说话,是墨白让她要这些天兵觉得不周山有恃无恐,。
陆冥脸色垮了下来,很难再维持刚才的镇定,偏偏又不敢正面冲突,只气得嘴唇发抖。“你!你们......”
“你们怎么了?”此时,墨白飞身而至,绿眸盯着领头的陆冥。“你们不是要抓我吗?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见她出现,不周山的人有些微骚动,觉得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不然天兵就有了明确的目标,虞浅夕连忙做了个手势,大家安定下来。
看向她幽绿的眼眸,陆冥就知道这便是天帝所说的要犯,异于常人的眼睛,实在太好辨认。“你来得正好,还不束手就擒跟我回天宫领罪。”
“呵。”墨白轻笑,转身飞离,她的声音飘远,却又人人都能听见。“想要抓我,就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不周山的人都在此,墨白却独自离开,说明她不想连累同门,陆冥当下决定。“想逃?给我追!”
言毕,十万天兵密密麻麻的朝墨白的方向追去,同门们想阻拦追去的天兵,虞浅夕立刻挥手制止。
众人停下,祖邦不禁问道:“师妹,你难道忍心墨白被天兵抓走?”要知道,从前,她可是很喜欢墨白的。
虞浅夕目光一直盯着墨白离去的方向,其实心中忧虑,却还是回道:“大师兄,相信墨白,她说她有计划。”
半山腰上,有一处平坦广垠,绿草丰盈之地,墨白飞落,随后天兵赶至。
此地即平坦又广阔,方才落霞殿容不下的十万天兵,现在全都聚集于此,墨白诡异一笑,露出自己尖利的牙齿。
君上说,这里的阵法只有自己的血能够启动。
咬破手指,鲜血滴落。
一滴血落地,瞬间,就响起悠扬空灵的乐声。
墨白当即就听出是埙声,君上曾常吹给自己听,而今再次听见,却恍若隔世。
乐声初起,所有天兵不知所以,只片刻,他们就感到无比惊诧,如此优美的声音,竟伴着死寂的萧杀!
天上的云汇聚,就在他们上空,黑压压的一片仿佛就要坠落下来,低沉得骇人。
更诡异的是,一些天兵忽然拿起武器击杀自己的同僚,然后越来越多,直至所有的人都互相残杀。
“你们干什么!”陆冥到底修为高深,否则也做不了天界大将,他还保有些许理智,想要制止失控的局面。
可是,埙声一起,那些天兵在听到的时候就已经失了神志,一个个杀红了眼,哪里还晓得其他,陆冥又哪里能控制得了?
不仅如此,他的呵斥声反而引来了无数天兵朝他袭来,他开始只是避让,但那些天兵步步紧逼根本不肯放过他,不得已他只能将之斩杀,到后来,他杀的人多了,埙声听得久了,连他也失去神志。
墨白飞向高处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以前,她敬畏生命,可是在凡世的经历她早已麻木,她想要救人,因自己的异瞳那些人不肯相信自己,以致整个小镇的人染上瘟疫,她想逃避战乱,却处处皆是战场,好不容易遇到子雉并留在他的营地,更想不到救了一个小兵,那个小兵竟然要了自己的一条命,多么冷血,多么无情。
就像现在,她看着血流染黑了绿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下,已经变得无动于衷。
安定好同门,祖邦和虞浅夕闻声而来,这埙声他们也偶有听君上吹起过,虽不认为君上离开了屠灵塔,但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们看见的是血流成河,天兵们互相残杀的画面。
那些人眼中无光却满含杀意,每个还在厮杀的人,满脸浑身无不是被鲜血染尽,可怖之极。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在厮杀中被人踢得滚来滚去的头颅。
这种惨状只在万年前天界未统时见过,现在咋然出现在祖邦眼前,不禁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而虞浅夕素来医者仁心,见到此番情景更是难以接受,看向墨白,带着质问。“这就是你的打算?”
“这是君上布下的魂阵。”墨白缓缓开口。
祖邦和虞浅夕默然,或许,君上早有预料不周山会遇到危难,是以布下这弑杀之阵,剿灭天兵?
可君上从来不是弑杀之人,为何会布下如此惨烈的阵法?
会不会因为他心知自己将被囚禁,觉得再不能保护不周山,不得已以这样的方法震慑天帝?
两人心中揣测,怀着一丝不忍看着魂阵中激烈,又惨烈的厮杀。
十万天兵,近乎整个天族一成的兵力,却在这魂阵中身死殆尽,这场互相残杀的战斗天昏地暗,一直维持到夜幕降临,直至剩下最后一人埙声才停止,黑得就像要落下的天幕,才渐渐散开乌云。
此刻,虞浅夕终于知道墨白为何会说天帝短期内不会再对不周山出兵了,十万天兵丧命于此,就算天帝不肯放过不周山,那些大臣也会极力阻止,心里也隐隐知晓了君上的用意,如不让天界损失惨重,天帝很难罢手,与这些听命于天帝的无辜将士相比,君上更在乎不周山的人。
到底是修为高深的天族大将,剩下的那个人便是陆冥。
他在埙声消失后神志慢慢恢复清明,待看清眼前如同炼狱般的尸山人海,骇得瞪大了眼,又久久不能回神,抬手,手中的长剑还在缓缓滴血,而他全身上下无不被血水浸泡得鲜红,即便在夜幕下都能看得清楚,他的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几乎难以呼吸。
呆愣的站在原地,这种结果他需要时间消化。
十万天兵哪,就这样全军尽丧于不周山,他要如何跟天帝交代?又要如何面对这死去的无数将士?!
半晌后,他听见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他永世不会忘记,就是那个叫墨白的女子,她把自己带来的十万天族将士引到这里,利用阵法全部杀之。
“不周山岂是想撒野就撒野的地方,回去告诉天帝,若他尤不死心,不周山随时恭候。”
对她,陆冥怎能不恨!他一双赤红双眼瞪着她,简直不把她剥皮抽骨不能解恨,可又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拼死杀了她也无济于事,而自己死后,连个回去禀报消息的人都没有了,回想起先前他们的架势,分明是有恃无恐!
最后,他只能让她凌迟在自己的目光里,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