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暨晚,墨白和那个大婶闲聊,得知她姓易,早年间死了老伴,唯一的儿子被官家征去当兵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在镇上,她靠着帮厨养活自己。
“来来,这便是我家了。”易大婶指着前面的一处土筑小屋,热情的说道。
土黄色的小屋被栅栏围在里面,院内还养了几只鸡和羊,小屋背靠着一座山包,山上青葱,在这满是枯黄沙漠里的边陲小镇,也算是难得的风景了。
“快,快进来。”易大婶推开栅栏将他们迎进屋。“屋内简陋,你们兄妹俩只能将就将就。”
看来真把他们当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了,暨晚笑着说道:“我们兄妹俩能活着就是万幸,倒是要叨扰易婶了。”
“快别这么说,我老婆子一个人孤独得很,你们兄妹两个在我这里还省得我寂寞。”易大婶连连摆手。“想必你们穿过大漠受尽苦楚,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弄些吃的,你们在屋里坐坐,一会儿就好。”
“有劳易婶了。”暨晚不推却,他和墨白的确饿得饥肠辘辘。
易婶欢欢喜喜去了屋外的灶台,暨晚和墨白坐到小凳上,墨白这才说道:“你是好奇我怎么知道风临城的吧。”
暨晚不置可否,只听她说:“在不周山时,你受魔劫被暨玦暗害受伤,我不是在浅夕师姐那里照顾过你吗,后来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她那里有一本叫往生聚的书,我就拿去看了,里面有一个将军所居之地就叫风临城,于是,我今天就想到了那个地方,只是没想到书中的故事都是真的。”神色间有了动容。“原来相爱之人,真的可以为其生,为其死。”
说话时绿眸闪烁,看来那本往生聚的故事很是感人,暨晚看着她略带忧伤的神情,不由想到她在不周山的无忧无虑和天真烂漫,千城君上给了她最好的时光,而自己,却让她在魔族里如履薄冰,成就了现在做事稳妥,能独当一面的她,自己到底是不如君上,难怪自己与她相处百年,她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君上,微微叹气,岔开话题。“你身上还有多少魔晶?”
墨白摊开手,两块魔晶出现在她手里。“我大多都在魔宫,少有能用到魔晶的时候,也就这两块儿了。”
“好好收着。”暨晚是皇子,什么也不缺,更是不会有用到魔晶的时候,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他们身处凡世,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他们生存下去的财物,只有依靠魔晶了,或许能帮到他们。“魔晶为魔界独有,凡世的人见都没有见过,物以稀为贵,应该能值不少钱,我们到不周山还不知道要多久,一路上没有钱可是不行的。”
“嗯。”墨白把魔晶收起来。“明天我就拿一块到镇上去卖。”
“不急,在这边种陲小镇上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暨晚说道:“等我们到了一些大的城镇再拿去卖。”
“也好。”墨白回道。
两人正说着话,易大婶就端了两碗面食进来。“我们这种小地方也没什么吃的,你们将就着吃。”易大婶把两碗面放到桌上,笑盈盈的说道:“我去宰只鸡,炖锅鸡汤给你们兄妹补补身子。”
两个人都没说上一句客套话,易大婶就转身出了门,看着桌上的面条寡淡没什么滋味的样子,许是饿得太久,闻着却觉香,两个人当下就吃干净了,待夜晚时候,他们还喝了好几碗鸡汤,总算赶走了几日来的饥饿。
易大婶把自己儿子的房间腾出来让他们住,暨晚抱了被子在地上打了地铺,本就劳累疲惫,没多久,两人就憨憨入睡。
猫的听觉特别灵敏,在深夜时,墨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是什么动物在翻腾,而且数量不少,有很大一群的样子,可实在太困,加之是动物也就没太在意,直至睡到第二天的晌午才起身。
易大婶早就做好了饭菜,见他们起床,指着身边的凳子说:“我知道你们兄妹在大漠里吃了苦,很疲惫,也就没忍心叫你们起来吃早饭,快来坐,现在正好赶上午饭时间。”
两人坐下,见桌上烙了几个饼,还有一些菜干和清粥,易大婶给他们一人添了一碗粥。“我们这里不比得中原,这熬粥的米呀,还是我以前从镇上的饭馆里拿回来的,我们这里少有外乡人经过,就连饭馆里的米也是不多的。”
“谢谢易婶了。”墨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米在这里珍贵,却用来招待他们,说明她十分款待自己和暨晚。
暨晚拿了一个饼,入口干涩无味,心知边陲之地贫瘠不能要求太高,能填饱肚子亦不错了。
和着米粥,不多久,一餐饭就吃完了,暨晚开口说道:“易婶,我和妹妹准备明日就离开,想烦劳你给我们备些干粮。”
“怎么,明日就要动身?”易大婶嘴里的饼还未咽下就说道:“是不是嫌弃我照顾不周哇?”
“不是不是。”墨白连忙握住她的手。“我与兄长出门多时,实在是想念家乡,想早日回去。”
暨晚胡诌着附和。“对呀易婶,你别多想,我和妹妹确实已经出来有很长时间了,这么久不回去,家中父母定是忧心不已。”
想到自己儿子当兵也已两三年没有回过家,易大婶知道那种担心是什么滋味。“罢了罢了,父母要紧,回去要好好孝敬他们。”
“是是是。”暨晚笑着说道:“回去我就陪在二老身边,再也不出远门了。”
“好孩子。”易大婶抓着他们两人的手拍了拍。“你们明日就要走了,也没好好看看我们的镇子,你们出去逛逛吧,也不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我也去给你们烙些饼,好带在路上吃。”
“谢谢易婶。”暨晚觉得她的提议不错,出去逛逛,顺便问问路线,他们要怎么走,才能离不周山近些。
两个人便从易大婶的家里出来,待他们走到镇上时,却发现异常的冷清,原本昨日还有几个人在街上行走,今日竟一个人都没看见,走了一路,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等他们来到城门处的那口井边时,他们看见,昨天的那个小女孩躺在地上,她露出的皮肤上有一块一块的黑斑,她的身旁,蹲着一名妇人正嘤嘤抽泣。
一见那女孩的模样,墨白心道不好,这是疫症,传播极快,急忙去拉蹲在地上哭泣的妇人,免得她被小女孩传染。
谁知那名妇人见是墨白,连连惊慌后退,失声大吼。“你,你这个妖怪,你昨日刚到我们镇上,我女儿半夜就发病了,现在都快死了!”说完尤不解气,仿佛忘记了害怕,冲到墨白跟前,又抓又打。“你这个妖怪,还骗我们说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你还我女儿!......”
墨白有些怔住,暨晚推开那妇人。“这位大姐,你女儿生病,难道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诬陷我妹妹是妖怪么?未免太过分了!”
“怎么不是。”妇人退后几步看着两人,然后颤抖的指着墨白。“她,她的眼睛是绿色的,就是妖怪,你,你跟她一伙儿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镇上那些大门紧闭的人家,有一两户悄悄开了门探出头,其中就有那个当过兵的小伙子,他没了昨天的精神劲儿,在门后畏畏缩缩。“对,你们两个人一到我们镇上,与你们说话的第一个人就是小玉,结果,小玉今天就人事不省了,你们不是妖怪是什么。”
暨晚气极,墨白却皱着眉蹲下,准备检查那个叫小玉的小女孩还能不能救,不想那妇人跑过来推开她。“走开!别碰我的女儿!”
墨白一个趔趄,忽然,一个鸡蛋砸在她的头上,暨晚眼露寒光,很快锁定了那个砸鸡蛋的人,见状,那人慌忙的关了窗户,可是在下一刻,那些关门闭户的人又打开了门,他们走出来,拿着东西就往暨晚和墨白身上砸,越来越多的东西朝他们丢过去,什么菜叶,什么石头,甚至有人丢了一根凳子。
暨晚扑到墨白身上,把她护在怀中,他咬着牙,怒不可遏,若自己能施展术法,他保证,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活,偏生现在所处人界,自己近乎与常人无异。
墨白低着头,小声说道:“人族孱弱,对异己的人都存有恐惧,你也不要怪他们,现在这镇上的人染上了时疫,若放任不管,整个镇上的人都要死光。”
“他们该死!”暨晚现在对这些人恨到极致,昨天还一副热情的模样,今日一有事情便马上换了嘴脸。
“暨晚!”墨白知道现下与他说不通,干脆挣脱开他,然后对着那些朝他们丢东西的人喊道:“不错,我就是妖,不想死的都回屋里去!”
不是害怕妖物吗?那自己索性承认,先解决了现下的混乱再说,浅夕师姐曾对自己说过,生命不分贵贱,不可轻视,如果再乱下去,自己如何查看小女孩究竟是得了哪种疫病,如何能帮着镇上的人防治不受感染。
话一出口,那些人害怕得赶紧进屋关门,连那名妇人都吓得退到了石柱后面。
墨白这才走到小女孩身边,那名妇人想制止,被墨白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绿色的眼眸幽深,吓得妇人再不敢说什么。
小女孩体温高热,颈部肿大,身上黑斑明显,只有微弱的呼吸尚存。
知她在虞浅夕那里学了不少医理,而虞浅夕一心悬壶济世,这种思想肯定也传导给了她,暨晚也静下心来,问道:“是什么病?”
在灾难面前,动物往往比人要有先知先觉,会发生一些异象,联想起昨日情景,她看见小女孩时,那地上就有大量的蚂蚁在搬家,而深夜所听到的声音,像是大群的老鼠在翻腾,墨白神色凝重。“是黑死病,这可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