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邦这次历天罚有惊无险,修为不仅未损且又精进了,心知离不开语的悉心照料,还有虞浅夕的尽力医治与羲垠取回的万源果。
他在床上躺了好久,今日终于能下地了,语每日照顾自己早已谢过,便想着去向虞浅夕同羲垠致谢,听语说他们还因此成了情侣,顺便给他们道贺。
来到忘川泉边虞浅夕的住处,进门就见虞浅夕埋头捣鼓着药材,轻咳了一声,她才方知自己到来。
虞浅夕抬头。“师兄大好了?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
“劳师妹尽心医治,我已经痊愈,并无不适。”祖邦走进屋内,朝她拱手道:“深知师妹医者之心,但我还是得向师妹道一声谢。”
“师兄言重了,你我同门理应互相帮扶,哪有那么多客套。”虞浅夕急忙扶住,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师妹高洁。”祖邦接过水杯,继而环眼四周。“今日羲垠没来么?若非他去天宫取回万源果,我这一身修为也难以恢复,我得好好感谢他一番才是。”
虞浅夕的眼眸暗淡下来,祖邦瞧了出来。“师妹何故脸色难看?”
“不瞒师兄,羲垠回天宫筹备婚嫁事宜去了。”虞浅夕垂睫脸色微红。“可是,他这一去已经快一年了都没有任何音讯,我担心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没想他们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祖邦甚为诧异,想着羲垠那小子为了她守在不周山一百余年,还为她宿醉难过,而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遂安慰道:“羲垠对你的心意坚定不移,师妹且放宽心,想来他为天族太子有琐事缠身罢。”
“但愿如此。”虞浅夕默然回道,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羲灵也没说,只今日给为人稳妥的祖邦讲,她知道他不会出去乱说。
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然,她的不安是为现实,自羲垠回天宫,就被天帝用术法囚禁了起来,关在他的住处祈明殿,无论他怎么叫,怎么闹,天帝都没有一丝要放了他的意思。
天帝法力高深,所设禁制坚固,羲垠一个才刚刚历过一次天罚的人想要破除异常艰难,何况,他不知道天帝是用了五行术法中的哪一种,所谓对症下药,术法也有相生相克。
这一年里,他的声音喊哑了,殿内的所有事物都被他砸坏了,他甚至来不及向天帝禀告迎娶虞浅夕的事情就被囚禁于此,他不明白父皇为何会这样做。
他想了很久都想不透彻,仅有的思维便是虞浅夕还在等着他,等着他去娶她,所以,他不能被关在这里,即使声音已经嘶哑,为破除禁制也受了许多反噬的伤,可他依旧每日对着外面大喊,每日想尽办法冲破禁制。
他的不懈,终于换来了他母后的探视。
其实,池筠一直命人把他每日的状况都汇报给自己,母子连心,每每听到他为了破除禁制受伤都很心疼,不顾天帝吩咐,侍从阻拦,忍不住要见自己的儿子,劝他不要做无谓的事情,为破除禁制再伤害自己了。
禁制内,那个风雅的少年形容憔悴,头发凌乱,衣衫破裂,从中夹杂着道道已经干涸的血痕,他看到池筠到来,慌忙冲到禁制边缘,双手撑在禁制的光壁上。“母后,您来了母后,父皇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他为何要关我?您快放我出去呀母后,我要出去。”
池筠不知如何答他,看到他手上的血顺着光壁缓缓下流,心疼不已,止不住落泪。“羲垠,母后不能放你出去,你好好的在里面,不要再尝试破除禁制,否则只会受反噬之苦。”
“不!”羲垠一声怒吼。“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母后,你放我走,放我离开。”
第一次见到近乎疯狂的儿子,池筠吓了一跳。“不是母后不愿放你,是你父皇要……”话一出口方知失了分寸。
“父皇怎么了?”羲垠似乎抓到一丝线索,也知道只有从母后这里才能得到答案。“他把我关起来定是有什么目的,是怕我走漏什么消息,是不是?”
本是来劝诫儿子,不想关心则乱说漏了嘴,池筠回避的说道:“羲垠,你乖乖的在里面待些日子,很快就能出来了,万不可再强行破除禁制伤害自己。”
说完欲走,羲垠在禁制里叫喊了一年才换来的一次见面,岂肯放弃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忽然大叫。“母后留步!”
回首,却见他拿着短刃抵着自己的脖子,池筠心乱如麻,害怕万分。“羲垠,万事可商,你不能做傻事!”
羲垠靠得近些,一双眼布满血丝。“那好,请母后告诉儿臣,父皇将我囚禁究竟有何目的?”
不是不想告诉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可自己身后亦有母族,当初天族统一,族中族老把自己嫁给天帝,就是为了延续部族荣耀,池筠一时踌躇。
见母后犹豫,羲垠用了些力道,尖锐的短刃刺破他皮肤。“母后,不肯说吗?”
血霎时染红他的脖颈,对儿子的要挟池筠终是做不到视而不见,眼睛一闭,脱口而出。“你父皇要对付千城君上。”
羲垠不敢相信,怔怔的看着母后,久久才说:“而我在不周山生活了百余年,所以,怕我去通风报信?”
池筠看到儿子不可置信,和逐渐赤红的眼神,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父皇为什么要对付君上?”羲垠拍打着光壁,想要抓住母后问个清楚。“君上那么和煦的一个人,父皇如何能对自己的兄长下手?!”
“羲垠,母后不知道。”池筠无奈的说道:“你父皇做事向来独断专行,我哪里知晓他的想法,我只是看到他近日的一次巡兵,他对大将龙云说,如果不周山的人动手,要龙云务必镇压才有此猜测,或许,或许是因为千城太强大了。”
也就是说,父皇已经前往了不周山!
羲垠只觉天崩地裂,心中明了了一些事,自己在不周山多年父皇都未对其有什么动作,而今一回便要对付君上,要知道羲灵还在不周山哪,说明他根本没有把羲灵当做自己的女儿,多么冷血的认知!
不周山有自己疼爱的小妹,更重要的是浅夕怎么办?不周山的人哪里会任其摆布?镇压?势必会为了君上拼死反抗,不,他不能让浅夕死,甚至受伤都无法忍受,他恐慌,害怕,眼中的泪如线坠落。“母后,那您放我出去,儿臣求求您放我出去。”
他小时候被自己逼着修炼,无论多苦多累都从不流泪,而今看到向来坚毅的儿子哭得泪如雨下,池筠难受极了。“羲垠,你不要哭,母后不准你哭。”
“母后!那就放我出去。”羲垠哀求,声音涩哑。“您知道我为何会回来吗?母后,我有了一个心爱的女子,她叫虞浅夕,是君上的弟子,我回来就是为了准备婚嫁事宜好迎娶她,现在父亲要对付君上,那不周山的人就有危险,如果浅夕罹难,母后,我也活不了了。”
不想自己的儿子也有了心之所向,而自己与天帝感情淡薄,成婚万年才有了羲垠这么个儿子,池筠真切希望她的儿子能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与之陪伴,不似自己活在牢笼里,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继续活着。
横下一条心,虽没有把握,但到底同天帝生活了上万了年,多少对他有些了解。“你父皇五行之术善于金,金做为禁制防御最为坚固,却也有与之相克之术,母后不能久留,只能帮你到此了。”
明白母后已经在尽力帮自己了,她不能明面上为自己破开禁制,否则就是背叛父皇,让她身后的整个母族为之对立,就算隐晦的告知破除之法,已是十分冒险。
现在,一切只能靠自己。
五行相生相克之法于修行之初便要懂得,再简单不过,火克金,只要有强大的火系能量,就能破除禁制。
一年来,自己每日都在为破除禁制消耗灵力,羲垠懊恼后悔,现下知道了破除之法,却没了足够的灵力,心里是又慌又急,生怕自己还未破开禁制,父皇已经带人到了不周山,可是他也明白,若不调息积蓄灵力,他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何谈去不周山通风报信,救浅夕,救羲灵?
无奈之下只能盘腿入定,吸纳灵气积蓄灵力,一天,两天,在他无限的恐慌中流逝。
灵犀湖边,墨白靠着千城坐在光滑的石头上,千城拿着鱼竿静静看着湖面,他答应过每日都钓鱼给墨白吃。
湖面漾起了层层涟漪,墨白不敢说话怕惊扰吓跑了鱼,只一个劲儿推着千城手腕,千城微微一笑,语气轻柔。“我都看见了。”
鱼竿向上一提,一尾鱼活蹦乱跳跃出水面。
“君上好厉害,又钓了一条上来。”墨白开心的伸手去捞,把鱼从鱼钩上解下放入鱼篓。“可我怎么就觉得钓鱼那么难呢?”
几十年才钓了一条鱼,不仅匪夷所思,还得有十足的恒心,千城很欣慰她那几十年的恒心是为自己,虽结果不尽人意,可自己已经非常知足了,用衣角擦干她手上的水渍。“再难墨白不也钓上过一条么?那便够了。”
“也是。”墨白笑起来,脸上有浅浅酒窝。
她天真可爱的笑容,千城想要一直留住。“墨白以后要多笑,笑起来才好看。”
“是,君上。”这段时间每日和君上钓鱼,同吃同睡,是墨白梦寐以求的生活。“我每日都笑给您看,”
千城宠溺的揉揉她的长发,这些情景,全被暨晚收入眼中。
自墨白从灵犀湖把他救起,墨白就扎根在他心底,连做梦都全是她的身影,他知道,他爱墨白,这时候却看到两人亲密的相处,只觉心里隐隐疼痛,一时间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忽然,千城君上的声音如贴近耳边。“过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