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朵紧握短刀,全神贯注接近了庄园。月光虽然明亮,但毕竟是夜间,花朵朵并不能清晰地看见所处的环境。
耳边传来金刃破风之声。
作为“影子”武功最高的刺客,她接受了八年地狱般的训练。一起接受训练的小伙伴中,甚至有人没扛过残酷的训练而死去了。在光线极暗的环境中躲避攻击刺杀敌人也是刺客们必须要接受的训练项目。好几次在黑暗环境下执行任务,最后她能活下来,都得益于这些训练。
每种远程攻击武器在空中飞行的时候都会与空气摩擦产生声音。因为武器的形状不同,它们在与空气摩擦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就不同。现在,花朵朵听出来这是一支箭正往她咽喉射来。
她一个侧身,箭支几乎擦着她的身体飞过,射入了身后不远处的树干中。花朵朵停下了脚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刚才真的是一支射向自己的箭吗?
箭支射中树木会有两个声音。一个是箭镞插入树木的声音;另一个是箭镞入木之后箭杆的颤动声音。可这支箭射中树木却完全听不到箭杆颤动的声音。
花朵朵停止往庄园中前进的脚步,决定先去那被箭射中的树边看看情况。
树上的确有个孔洞,月光照耀下能看到里面露出白色的木质。只是“那支箭”完全失去了踪迹。箭的力量很大,将树射了这么深的一个洞,箭本身却消失了!
面对这种诡异的现象,她实在想不出原因。她再仔细检查了一遍树木的创口,重新走向庄园。
这次,她又听到有飞刀向她后心飞来。她立刻将自己手中的短刀伸到后背格挡。响亮的金铁交鸣声传来,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手臂一阵发麻。她再次向后退却,脱离庄园的攻击范围,因为她发现这柄攻向她的飞刀也不正常。
飞刀被她格挡之后必然会产生反弹,那就会反弹到另外一个物体上去。但这柄飞刀被自己一挡之后,好像也如方才的箭支一样瞬间消失了。
她把方才那支箭和这柄飞刀上所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思考,忽然想起了燕铭跟她说过的一种传说中的武功来。
那种武功名叫“无影杀”,据说近百年前的时候在江湖上出现过,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以至于很多人认为这种武功是人们臆想编造出来的。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充斥着空气。会“无影杀”的人,可以将周围的空气化作各种无形的杀人武器,或刀或剑。然后操纵这些无形的武器去杀人。既然是空气化成的武器,那就是有形无体的,只能凭借声音来判断武器的攻击方向。
难道,庄园里藏着一位会“无影杀”的高手?
想到这一点,花朵朵忽然感觉到一阵后怕。
第二次攻击她的是飞刀,她用刀挡住,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第一次攻击她的是箭。当时她有两种选择,或躲避,或用短刀格开箭杆把箭的飞行方向打偏。如果她选择格开箭杆的方式,因为箭杆是根本就不存在的,所以她将死在那支气箭下。她是完全随机地在格开箭杆和躲避两种方式中选择了躲避,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阁下是什么人?请现身吧!我已经躲过你两次攻击了!”花朵朵高声向里面喊话。
庄园里仍然死寂,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花朵朵不是本地人,又是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这座庄园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的事实。眼见自己的喊话没人理,她又接连躲过对方两次攻击提升了信心,就决定再闯一次庄园,到里面看个究竟。
她加快移动速度,躲过了三次“无影杀”的攻击之后,越过庄园的大门进入到院子里面。一进入院子,所有的攻击立刻停止了。
但花朵朵不敢大意。她深知这攻击随时可能再次发起,于是握着刀,轻轻移动脚步往庄园里最大的那座两层建筑走去。
建筑呈白色,上下各有五间房。走廊里有四根石质的柱子,上面都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她走到底层中间那房子门口,用力推开房门,然后迅速闪到了门边上紧贴着墙壁。她这么做是怕房间里面有人突然出手向她发动攻击。
可并没有人向她发动攻击。偌大的庄园此刻像是只有她一个人似的。可如果真的只有她一个人,那些“无影杀”攻击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正在疑惑,忽然房间里发出了说话声:“奇珍异宝在识货之人眼中方显价值,不识货者弃之如粪土而不觉可惜;高深武功修炼法门也是如此!我不想一生心血被不识其价值的蠢人毁去,故设下此阵将蠢人挡在其外!既然阁下能闯进这里来,那就肯定是武功不凡的强者,能识秘笈的珍贵。我这一生醉心武学,自创无影杀绝技独步天下。我不想这绝学随着我的离世而绝迹于人间,欲在身后将这门绝技的秘笈托付给有缘者,看来也就是阁下了。秘笈就被我坐在身下,但阁下在取秘笈之前,先要帮我做完一件事!我与先室伉俪情深,然先室患病先离我而去。望阁下将我与先室合葬,我不胜感激。先室墓地在我身前五米处。大房之内有铁锹一把,挖地一米即可见棺。我羌人习俗,若夫妻合葬,需得开棺见到先室遗体,方可动我本人遗骸!切记,切记!当然,如果阁下不想帮我完成这个遗愿,还请别动我的遗体就此离开。我静待下一个有缘人。”
说着话,有一个石质的椅子从室内缓缓移出。椅子很大,上面盘腿坐着一个人,看起来瘦小枯槁,一动不动。椅子出了走廊进入庭院,在庭院中绕了个大圈,呈螺旋状不断缩小绕圈的范围,最终停在了院子的正中间。
椅子走过的地方,能看到留下的闪亮的轨迹。花朵朵恍然大悟,原来从室内到院中有这么一个金属轨道,椅子就是在轨道上滑行的。草原上多风沙,经年累月,这轨道被沙尘覆盖住就看不到了。直到椅子的移动推开了覆盖在轨道上的沙土,轨道才显露出来。
随着椅子的停止,那人的话也说完了。
花朵朵觉得很是奇怪,听这人的口气,他应该已经死了。可是,这话又偏偏是他说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走上前去,用手放在他鼻孔处,果然已经气息全无。再仔细观察他的身体,已经呈干枯萎缩的状态,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孤寂愁苦,可见死了很长时间了。她又看到了死人干枯如树枝一样的右手中捏着一张羊皮纸,纸上还写着字,粗略瞄了一眼,竟然跟方才那说话的内容完全一样。看来这人挺心细的,用了语言和文字两种形式确保信息传递的精确。
然后,花朵朵又看到了尸体屁股底下果然坐着一本书,应该就是他说的无影杀秘笈了。
她想抽出书看看。但看着死人那愁苦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忍。
死人是有遗愿的,就是与他故去的妻子合葬。而且按照他们的习俗,在开棺见到他夫人的遗体之前,他的身体不该被触动。可书坐在他屁股下面,只要拿了书,肯定就得动他的遗体。这当然是让死者不高兴的事情。只是,死者已经死了,如果有人拿了书就走,完全不理会他夫妻合葬的遗愿,他又能怎么办?
花朵朵知道无影杀这种绝技的价值。作为女刺客,力量天然就比男人小,兵刃对她来讲是完成刺杀最重要的工具。可是,很多暗杀目标都很注意自我保护,陌生人如果带着兵刃极难接近他们。如果会了无影杀,那这个问题就不复存在。因为她无需携带兵刃也可以化气为刀,照样杀人。
这本书她要定了。但只要动这本书就肯定得动死人的遗体,而动死人的遗体就必须得先打开他逝去的妻子的棺木。花朵朵理清了逻辑,决定来替死者完成遗愿。从小到大,孙婆婆一直教育她:顶头三尺有神明,做人做事凭良心。孙婆婆这么教育她,也是按照这个标准要求她自己的。否则她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早就自谋生路去了,何必照顾花朵朵这么多年?
她按照死者提供的信息,走到死者椅子移出的那间房子,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柄铁锹。她拿着铁锹来到死者座椅前方五米处动手开挖。她的挖掘面积并不大。她想先挖到棺材,找到位置,再扩大挖掘面积将整个棺材露出来,然后开棺。
一开始还好,土质比较松软。但挖着挖着,就到了石质的地层。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里是山上,在地下有石头也很正常。可是,挖掘速度就慢多了。花朵朵一个姑娘家,干这种纯体力活,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她几次想放弃,但看着死者那似有所求的愁苦表情,就歇歇体力,然后继续挖掘。她不知道自己干了多长时间,手上都磨出了血泡,然后血泡也磨破了,里面的血流了出来。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天已经亮了,她的铁锹终于碰到了棺盖。她的心里此刻对死者充满了抱怨:你让人帮你完成遗愿,也不要搞得这么辛苦好不好?
棺材盖上有字!
她连忙凑近了观看。字的内容很简单,写的是;“阁下是诚信忠直的可托付之人。我放在棺内的珍藏全都给你!棺盖不坚,可破棺取之。我遗体和座椅万不可动,动则法阵激活,万箭横飞,必不可活。遗体坐下之所谓秘笈,实为考验屑小之徒能否经受诱惑之考验尔!”
这些字在棺盖上重复写了数十遍,估计是要保证挖掘人无论挖到棺木的哪个部位都能看到这些字。
之前挖坑一夜出了一身热汗,此刻花朵朵又出了一身冷汗。幸亏她经受住了诱惑没有去拿那本“秘笈”,坚持尊重死者的意愿,不开棺不动死者的遗体,否则她的这条性命已经玩完了。
她看着死者的遗体,方才觉得他挺可怜,此刻只觉得他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