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家如今的族长还是老太爷。
虽因着曾经先贵妃那事,老太爷损了得力助手,自身也被迫“礼佛静心”。不过到底是族长,手下人忠心能力又强,即便每日诵经打坐,仅靠着身边小沙弥传话,也不影响他对族内的掌控。
西仍歌能肆无忌惮夺了西父在家中的掌控,便是西母在小佛寺时,得了老太爷的默许。
不过即便皇家再势弱,站队问题从来风险不小,何况如今世家虽然看着繁花锦簇,实际早已身处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因而这日从醉生阁归来,西仍歌直接朝着小佛寺去了。
西家宅子虽然面积不小,却结构简单,统共也不过前、中、东西四院,外加一间小佛寺。
千年传承的世家族人自然不少,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住在京都西家大宅,尤其老太爷当年大刀阔斧,将不少族人“赶”了出去。
西仍歌从后门进来,眼见着就要看到小佛寺的朱红小门了,也只遇到几个丫鬟仆役。
这次没有那吴小四在旁边打趣,仅有同尘沉默地跟在身后,着实冷清得很。
正想着的时候,他脚步一动,似乎听到什么声响。
老太爷年级大了,喜静,又是在“礼佛静心”,负责扫洒的也只有几个小沙弥,因此小佛寺这边向来最是安静,。
那声音轻轻脆脆的,听起来五六岁的模样,顺着风从竹林中传来。
家中这么大的孩子可不多,西仍歌心念一转,朝同尘示意,两人压低脚步慢慢凑近。
愈近便听得愈清楚,怪石后的身影都逐渐清晰。
男童女童眉眼间三分相似,女童神情严肃故作老成,令人忍俊不禁,男童衣着远没她鲜艳,精致的五官似乎都瑟缩着,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
“……听见没有,我说得都记住没!”女童蹲在那里,白净小脸鼓成一团,“虽然没得到我的承认,但你身上跟我一样留着西家的血,怎么能被几个下人欺负!”
她故作凶狠:“下次再忍气吞声,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可怕!”
男童缩缩脑袋,掩饰住嘴角的弧度,应和的声音极小:“记、记住了,”他犹豫片刻,重复道:“我记住了,姐姐。”
这声姐姐声音极小,然而两颗脑袋几乎凑到一起,女童又怎么可能听不见,她哼了一声,心里却美滋滋——被人叫姐姐的滋味可真不错,她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男童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几分喜色,鼓着胆子:“姐姐,他们其实没欺负我。”
小女童眉头一竖:“你还在替他们说话!”
她眼珠一转,牵起男童的手,一只圆润一只干瘦:“走,我带你去找他们麻烦,奴才就是奴才,连自己身份都不记得,那还留下做什么!”
男童闻言手一抖,但见女童面上毫无异色,一股脑儿拉着他往前走,便也跟着跌跌撞撞向外去。
眼见两个小童就要看到他们,西仍歌一抬手,同尘就带着他悄无声息飘到巨石另一边,注视着小家伙气势汹汹走出竹林。
他歪头,同尘立刻凑上来:“公子,这就是前段时间二公子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位了。”
“二哥……”西仍歌摸了摸下巴,笑容莫测,“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我记得,当初刚带回来这小家伙的时候,不是还闹得厉害吗?”
“同尘不知。”
如今西家第四代以男童居多,西二西央詹家的这个小丫头生得极好,性子又娇俏玲珑,因而格外受众人宠爱,时间久了难免有些骄横。
这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如这般护着这突然降临的弟弟,还真是奇了。
“有趣,”西仍歌想到什么,笑容大了些,“我倒不知自家还有敢欺负主子的奴才,叫人查一查吧。”
他从怪石后缓步走出:“恰好,我也有点事情该请二哥帮忙。”
再度踏上石子小路,抬眼就是小佛寺仿佛自带佛光的朱红小门,西仍歌心情却好了很多。他弹弹袖口不存在的灰尘:“走吧,看完好戏,咱们也该去见见祖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