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河,我想去天心河。”没有了子宫的林子夜在这一刹那,忽然感到一阵久违了的疼痛——像是子宫痉挛。她莫名其妙地笑着,问陶念如:“孩子何时会出生?”
“应该是10月初吧。最好是在国庆节,那我就给孩子取名'莫国庆',可好?”
“莫国庆?就是不要国庆的意思呀……那可不成。”林子夜这次露出了自然的微笑。
“你给孩子取个好名字吧,男女都能用的那种。我知道你很有文采的,对吗?”
“昧昧昏昏白了头,是是非非何时了?就叫'莫非非'——不要招惹是非,淡泊一世,宁和平静。这个名字,可以吗?”
“好极了!我替孩子谢谢你这个当干妈的!”
“啊?”
“我早就和诸葛名优说过啦,他是孩子的干爹,你难道不想当这干妈?”
林子夜心想,当干妈也好——她自己这辈子是再也没机会当谁的妈了。
陶念如决定为林子夜庆祝25岁生日,在陶念如和莫恩然的别墅里。在此之前,林子夜并没有见过莫恩然。甚至,连陶念如也很少见到莫恩然。从他们结婚后,莫恩然就不断地出差,他只是把家当成自己在W城的宾馆。更为可笑的是,莫恩然在W城的某家宾馆长期包着一个房间,即使回到了W城,他也不喜欢住在家里。
陶念如倒希望和莫恩然有许多争吵,那么,还算是一对正常的夫妻,但是,他们连争吵也无。
莫恩然更愿意独自呆着,他也只是为了独自呆着。陶念如知道莫恩然不近女色,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对于他的生活方式——她不反对也不支持。
如果真的有“相敬如宾”的夫妻,那么,陶念如和莫恩然算是一对。
陶念如已经28岁,3年前,她和诸葛名优相爱了。彼时,诸葛名优20岁,而她已经25岁——刚刚从日本回来。在日本,她学的是园艺学。这原本就是家人给她的一份礼物,并没有想过要她靠着园艺学得到前途和成就,只当是修身养性了。所以回到W城的她,终日无所是事,爱上了诸葛名优的酒吧以及诸葛名优这个酒吧老板。
过了一年,诸葛名优并没有要和她结婚的意思。他告诉陶念如,他说自己不够爱她。的确不够爱,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亲密的朋友,并没有肌肤相亲。
那时候,陶念如的市长父亲正在为女儿物色最好的丈夫,他看中了年轻有作为的企业家莫恩然。滑稽的是,莫恩然是诸葛名优最要好的朋友。
一半是因为要听父亲的话,一半是因为心里很想报复诸葛名优,于是,陶念如就嫁给了莫恩然。后来她问莫恩然为什么选择和她结婚,他告诉她——和谁结婚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需要一个妻子。有一个妻子是男人成熟的标志,那么,在别人眼里,他会有责任感很多。尽管陶念如和诸葛名优的旧恋情莫恩然一清二楚,但是他不介意。结婚只是莫恩然完善自己的一种方式,却又是陶念如赌气的一个游戏。
反而是这样的婚姻,没有争吵没有纠纷,竟然也维持了近2年,而且有了孩子。
得知诸葛名优和林子夜即将结婚的消息,陶念如去找过诸葛名优。
诸葛名优说:“子夜给我力量,让我简单快乐。你给我很多莫名的压力……你是有身份的女子,你的背后有我无法承受的重量。恩然可以承受,他是个优秀的男人,我却不可以。我爱过你,只是在我不懂得爱的时候。念如,子夜是和你不一样的。我爱她,也只会爱她。”
林子夜的确是个惹人怜惜的女人,她的模样像极了悲情片里的女主角——茫然的眼神,尖刻下巴,身体瘦弱,重要的是她足够感性。这种感性里隐藏着不能抵挡的性感,是很多男人抗拒不了的诱惑。陶念如比谁都清楚,林子夜有许多不可告人的故事,那些故事发生在林子夜来到W城之前。
干脆这样说,W城只是林子夜逃避问题的一个收容所,这家'收容所'的所长恰好正是诸葛名优。
在陶念如的帮助下,诸葛名优帮助林子夜得到了一张合法的身份证,使林子夜成为了W城的合法居民。陶念如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则盘算着要弄清楚林子夜的底细。当然,对于她来说,想弄清楚谁的底细都不算太难。
第一次见到林子夜的时候,陶念如就已经掌握了林子夜的大部分资料——方子牙和少年狼、A城、北京以及一次没有成功的私奔,它的目的地是新疆。奇怪的是,18岁之前的那个林子夜,已经成为了一个谜。除了林子夜18岁时离家出走的故事之外,其他一切都是空白的。
就在林子夜的25生日Party上,她悄悄告诉陶念如:“念如,其实我才23岁,今天是我23岁生日才对。”
陶念如本来想从林子夜嘴里得到更多的东西,但是林子夜没再说下去了。
Party上的林子夜很漂亮,她穿着Lanvin的黑色天鹅绒及膝小礼服,保守的长袖子和肃穆的黑色反而给林子夜增添了几分美感。林子夜戴着一对巴西红玛瑙耳坠,脚上却是JOYandPEACE的一款随意的圆头白色碎花坡跟鞋,手上拎着红色的LV手袋。说是奢华,又不够分量,但是朴素简约里却有很厚重的内涵。林子夜随手盘起来的圆髻上插了一朵新鲜的黑玫瑰,她的身上洒了Dunhill香水,要是陶念如没猜错的话,应该Dunhill的那款“红色欲望”男士香水。很显然,林子夜的这身打扮完全是诸葛名优的功劳。Dunhill的“红色欲望”散发着热情而性感的红色香氛,似乎是在这特别时刻所用的特殊香氛。
诸葛名优的心思没有白花,林子夜是全场最有吸引力的女子。她的美丽在陶念如的预料之内,却又超越了陶念如的期待值。自然,陶念如不愿意林子夜太出风头。
陶念如一直在等莫恩然,她知道莫恩然会到场的。莫恩然读过林子夜所有的作品,在他的书房里、卧室里、甚至他的宾馆包房里,都有林子夜的书。
与其说诸葛名优爱读林子夜的书,不如说是莫恩然影响了诸葛名优的阅读品位。莫恩然告诉诸葛名优,这个叫林子夜的女作家,她的文字里有着安抚人心的精髓。先是摧毁读者的情感,然后再去安抚——这是别的作家无法做到的。
陶念如想,莫恩然是很想见到林子夜的。当初要林子夜到“恩然私立中学”教语文,原本就是莫恩然的主意。
林子夜和诸葛名优在大客厅中间跳起了华尔兹,曼妙的音乐让陶念如有点沉醉。可是她很清楚,好戏不过刚刚开始。
莫恩然来了,他的穿着让陶念如觉得很意外。Kuhle的双排扣黑棉衣,Melbourne的咖啡色软牛皮鞋,他的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是匆忙洗了个澡,连头发也来不及吹干的样子。莫恩然不是来参加Party,倒像是来野餐或者去郊游。诸葛名优那身笔挺的西装和莫恩然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然而,莫恩然的自在随意的装扮却成为了全场人关注的焦点。
陶念如拉过林子夜,走到莫恩然身边:“恩然,欢迎你回家。你猜到我身边的这位女士是谁了吗?”
莫恩然把手伸向林子夜:“子夜,你好。”
林子夜望着面前这个貌似纯真的男人,他的脸上满是率直和温和。莫恩然幽深的眼眸有一点点发蓝,但是他的眼神很精锐,配上强硬的下颔,却又流露出一种自信的气质。他不似一般的脸部线条柔和或者五官不深刻的中国男人,他的脸因为棱角分明显得格外英挺。几缕湿湿的刘海搭在干净的前额上,上嘴唇微微往上翘,带了那么一点不屑。像其他30出头的男人一般,他只喜欢简洁舒适的服装。
更确切地说,莫恩然不像一个商人,却像极了一个文人。
林子夜笑了笑:“莫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叫我恩然就可以。念如,你为子夜办的这个Party还不错。名优呢?名优快过来,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喝一杯了?”
诸葛名优从长桌上拿过两杯酒,走了过来:“好,恩然,我们来喝。这杯酒一来恭喜你升级做爸爸,二来嘛,恭喜小弟我升级做丈夫!”
“怎么?你和子夜真的要结婚了?”莫恩然接过了酒。
林子夜扭过头,红了半边脸。陶念如笑着扳过林子夜发烫的脸蛋:“瞧,这个准新娘子呀,没喝酒就先醉了!”
身穿明黄色公主裙的陶念如满脸笑容,她的隆起的肚子并没有减少她天生的魅力,她和莫恩然旋转到客厅中央,伴随着音乐跳起了华尔兹。飘荡的裙摆让她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少妇,只是尽情地展现自己的活力。更大程度上,陶念如想在诸葛名优面前证明一个事实——她仍然很美丽,比起林子夜的楚楚可怜,她有着独特的尊贵和华丽。
林子夜累了,她和诸葛名优在沙发上坐着,看着这些翩翩起舞的红男绿女。她心里很清楚,这是之前没有过的生活——小资情调十足的生活。殷实的物质和真实的快乐,它们一起涌向林子夜的脆弱感官。她说不明白喜欢或者不喜欢,可是唯一可以说出口的是,认识陶念如和莫恩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林子夜总以为,陶念如和莫恩然如同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而自己,只是一个过了午夜12点就会丢失水晶鞋的灰姑娘。这时候,她忽然想到了家乡P城的一些生活,从某个角度来看,陶念如很像是自己的表姐兰若。她们都是物质女人,离开了这些物质,也就没有了赖以生存的空气和阳光。
但是,此刻身着名贵礼服的自己,不也很物质吗?就算是以前靠写字为生,也是为着物质的满足呀!林子夜的内心有了恐惧感,她很害怕这眼前的一切只是幻影。她握紧了诸葛名优的手,他拍拍她的背:“很累吗?要么我们早点回家去。”
靠在莫恩然胸口的陶念如柔声问他:“觉得子夜如何?与你想象中是不是相符合?”
“她不适合这样的场合,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