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抚上他俊朗的脸:“同是天涯沦落人,那日,你的脸为何伤成那般模样?身上又为何都是伤痕?”
萧晟微微顿了顿,眸色微冷:“那样久的事,不要再提了。”他又低下头看她紧贴在身上的衣衫,终究是不放心:“把衣服解下来烘干。”
“不。”轻尘脸上一红,离开他的怀抱,往边上坐了一点,“就这样也可以很快就干了。”
萧晟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远离,微微拧了眉,耐着性子道:“好歹也要将外衫脱掉。”
轻尘被他重新捉进怀中,强行解开了外衫,他还想动手将中衣一起剥去,轻尘忙的拉住他的手,咬牙道:“只脱外衫。”
他终于无奈,只能由她,又不敢再靠近火堆,只是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时间静默无言,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和火堆里传来的噼里声。
轻尘只觉得不自在,往这个干净整洁的山洞四周看了一圈,没话找话:“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之前我们就来过了。”他淡淡道,“不过那时候你昏迷着。”
“唔。”轻尘微微应了一声,放在他手心的手一动,触到那两瓣碎玉,将他的手打开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他:“那晚来的人真的是你?”
他微微拧起了眉头:“你在怀疑什么?”
轻尘略一迟疑:“因为他先前告诉我,他曾经拥着过这个坠子。我不知道……”
他眸中倏地闪过什么东西,飞快,轻尘还来不及捕捉,他就已经捧住了她的脸:“所以中秋节那晚,你以为他才是去看你的人,所以你跟他——”
“我跟他清清白白。”提及那个晚上,轻尘倏地想起了什么,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他说他是,可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总觉得不该是他。可是你……说我人尽可夫!”
“尘儿……”他呼吸蓦然急促起来,刚想要说什么,轻尘却已经推开他,将身子移到了旁边铺开的干草上,抱住自己的身子,沉默无言的低下头去。
萧晟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却发现她眸色骤然黯淡,竟丝毫没有了光彩,这时方才觉出不对的地方,过去将她抱住:“你明知那日我饮多了酒,又被你与七弟的事气得昏了头……”
“你知不知道那年,我遇到你的前一天,在宁府花园里被那几个所谓的姐妹指着鼻子骂。”她缓缓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眼神迷离,仿佛在回想着那久远的事情,“那是我第一次听说‘人尽可夫’这四个字。她们说,‘你~娘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你不会知道我那时有多恨,我抓伤了两个姐姐的脸,咬破了一个妹妹的手臂……”
他蓦然想起那一夜,她被他完全激怒时,眼中泛起红光的模样。难怪她那样难以自控,竟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激他。而向来睿智如冰的他,却偏偏被她激得失去了理智,强行要了她。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哼过一声,一直咬着下唇,漆黑的眸子始终闪闪发亮的看着他,却是痛恨所致。
原来他竟无意中触动了她心底最深的疼痛,难怪她那样恨,就连此时这样轻描淡写的说起来,语气中都带着冷意。
他低下头在她的耳际轻吻着,低喃,“尘儿,对不起……”
她因为他的道歉,身子忽然微微一震,随即竟哭出声来,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她为什么要生下我来?我曾经好喜欢她,三岁之前,她都是我的婶婶,最爱我的婶婶……可是三岁之后,她突然变成了娘,一个本应该是婶婶的娘!是她让我被所有人鄙弃,是她让我被视为孽种……可是她很快就死了……如果她活到今天,我要问她,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丑事?她让我活得这么痛苦,她有没有觉得歉疚……”
他听着她哭诉这内心最深处的话,那样刻骨的伤痛,化成绵绵不断的眼泪和低语。他只觉得心痛,不由的将她拥得更紧,轻叹:“尘儿……”
“我不要和她一样,我不要人尽可夫……”她哭到气息不稳,“我要那个人最疼爱我,我要那个人给我最好的一切,我要名正言顺……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孽种——”最后两个字,她终于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他的手缓缓的抚上她的头,漆黑的眸子忽而因为坚定而变得更加深邃:
“我给你,尘儿,天下最好的一切,我都给你。你,和我们的孩子,都会是天下最尊贵的身份,绝对不容任何轻视!”
然而始终沉浸在悲痛之中的轻尘,只感觉到他在许诺,却没有听清他的誓言,是那样的撼动人心,仿佛,他还是这天下不可动摇的君主。
她在他怀中哭得累了,身上的衣物也终于干了,最终伏在他的胸口,渐渐睡了过去,然而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安稳感,仿佛耳根处他平稳的心跳,便是她安宁的所有理由。
翌日一早,轻尘缓缓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墨玉般漆黑含笑的眸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