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淡淡叹了口气,笑道:“我又何尝不想常伴他左右,只不过,生死有命。先前那两个孩子的流掉,对我身子的伤害极大。这个孩子,我当真是怕它出生之时,会是我那躲不过的大劫。”
敬妃大惊:“那怎么会——”
“有什么不会的?”轻尘轻笑道,“不过,我也时时刻刻在告诉自己,万不能放弃,因为我也想陪着他,走到时间的尽头。只是这些事情,并非人能左右的,我只是怕……我离开这七年,他便成了这个样子,若然我当真过不了那关,他该怎么办?”
敬妃听得心中酸楚,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滑落,全然克制不住。
轻尘见状,起身走到她床边,坐下来道:“我曾经很恨你,恨不能将你剥皮拆骨……如今,我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所有的怨恨也都淡了下来,何况,若然我真有什么事,他那里,还要仰仗你……”
敬妃怔怔的看着她,突然不顾疼痛的挣扎起身,下了床,跪在她脚边:“是我对不住你……”
蓦然间,她只觉得悔,只觉得恨,前所未有的悔恨。若非她当时做出那种糊涂事,伤害了轻尘的身子,只怕此时,她也未必会有这样的什么大劫,而萧晟,也不会经历这样的痛楚……
思及此处,她禁不住哭出声来,伏在地上起不了身。
然而,却蓦地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将她扶起来,重新回到床榻上。
轻尘静静看着她,笑道:“说起来,你其实长我几岁,我大可以唤你一声姐姐,可是你我之间,偏偏又有那样多的恩怨,说什么做姐妹,只怕也会被世人耻笑为矫情。不过今日我倒是豁出去了,唤你一声姐姐,只求你能辅佐萧晟左右,帮他过了如今这个难关……而今后,若然我有个三长两短,也请姐姐,常伴他左右,不要让他再做什么傻事。”
敬妃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臂,哭得不能自己。
“长哭伤身,姐姐素来坚强,倒是少见哭成这般模样。”轻尘淡淡一笑,“我还是先走吧,省得又惹你掉泪。”
她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却又转身过来嘱咐道:“我求姐姐,好生养病,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去,后宫需要你,萧晟也需要你。”
看着她缓缓跨出房门的身影,敬妃再也无法克制的大哭起来,心中的悲凉仿佛决堤一般,奔涌而出。
她答应了她,是因为她们深爱着同一个男人。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爱最深,最苦,最为了他,今日方才彻底知晓,自己的爱,多么不堪,多么千疮百孔。
然而,她同样清楚知道的是,萧晟需要的,是轻尘。若然她当真有什么大劫避不过,萧晟,还会独活吗?
萧晟到下午的时候,抽空回了承乾宫一趟,却没有寻见轻尘,得知她外出走动之后,才又匆匆来到御花园中找她。
吴永连陪着他找了许久,最后才在一个凉亭中发现了小憩的轻尘。
他从吴永连口中得知轻尘似是睡着了,便悄然来到了她身前。吴永连忙的退了下去,只余两人在亭中。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刚要低身去寻找她的身体,却突然听见她有些慵懒的低吟了一声,方才知道她醒了,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轻尘缓缓睁开眼来,却蓦然发现他就站在自己眼前,先是一惊,随即欢喜的笑了起来。
他听见声音,便伸出手去将她抱进了怀中,鼻间相对,低声道:“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
轻尘神智依旧有些迷糊,靠着他咯咯的笑:“做了一个美梦……”
他难得见她兴致这样高,便也笑了:“什么梦?”
轻尘想了想:“你说,瑾瑜会得一个儿子还是女儿呢?”
“那我可不好说。”他微微拧了眉,嘴角的笑意却依旧未曾减去。
“我梦见,我们的孩子与他的孩子,结了亲呢……两个小男娃,或者两个小女娃,或者一男一女……什么金兰姐妹,结拜兄弟,或者是……举案齐眉,都可能会出现。”
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却总觉得有哪里奇怪,不愿再多想,只是轻轻一笑,道:“是啊,都可能有,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们回承乾宫去吧。”
“等一下。”轻尘却突然闹别扭一般拉住了他,“晟,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话没与你说过。”
他脸上的神情突然之间有些僵硬起来,心里有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在蔓延,她分明在笑,可是他听着她的笑声,却只觉得不安,强自镇定下来:“什么话?”
“嗯……”轻尘咬着下唇轻笑着,犹豫了许久之后,方才轻声道:“我还没有告诉过你,你跟瑾瑜,是不同的……瑾瑜,是我的亲人,我想要依靠他,很多时候,也想要帮助他。而你,是我想一辈子陪伴的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一字一句,细细的听了,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尽管早就已经确定了她的心,可是,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将他与楚瑾瑜,完完全全的分开来。
他是她想一辈子陪伴的人。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觉得那八个字,那样美,绝美。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轻尘突然踮起脚来,在他耳边轻唱了一曲,婉转低回,唱得都市自己内心,最卑微的那丝祈盼。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