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当他又要前往御书房之时,轻尘尽管疲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却还是坐起身来,想要随他一起去。
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不让她随往,只道:“若总是要靠你,那朕的内阁大学士,文武百官是用来作甚的?你安心休息,只需好好养胎便是。”
轻尘听他这样说,心中纵使有担忧,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低下头来,在她唇上一吻,又道:“想吃什么就吩咐吴永连,可是不许不吃,也不许贪凉,只拣瓜果凉疏吃。”
轻尘不觉好笑:“知道了,为了我们的孩子。”
“真乖。”他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又依依不舍的在她脸上亲了亲,才又起身,在吴永连的牵引下往御书房而去。
自从他恢复处理政事之后,一则因为他双眼看不见,二则因为朝政微微有些混乱,因此早朝也都已经取消。那些被后世称为“保皇派”的忠心臣子,一旦有事便会自行进宫觐见,他事无巨细,一一亲自过问。
萧逸的渡江战打了多日,因为安子陌的严密防守,似乎没有取得一点进展。然而萧晟却清楚的知道,这所谓的进展,就快来了。
在他离去之后,轻尘又躺下来,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起身。有宫女进来问了午膳的要求,轻尘随口吩咐下去,不多时勉强用完了膳,又喝了一碗安胎药。
她只觉得自己愈发嗜睡,这才刚刚进了膳,便又隐隐有了困意。她亦怕刚吃过就睡会积食,便嘱了人伴自己出去走走。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不觉走到了撷芳殿的地段,顿了顿时候,抬脚便欲往里走去。
不料随行的宫女却猛地跪在了她身前:“娘娘,皇上吩咐了,娘娘不能去撷芳殿。”
轻尘一顿,微微叹了口气。原来,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是当真恨敬妃了,所以不想再与她有一丝瓜葛,也不会再指望她什么。然而,此时的形势,轻尘却无法再自私任性,因此这一遭,是决计要走的。
她轻叹了口气,对那宫女道:“放心吧,这件事,就你我二人知晓,皇上若是怪罪下来,也轮不到你来扛。”
缓缓走进了撷芳殿,只是一夜之间,那里已经又是焕然一新,除了屋中依旧隐隐有一种腐旧的味道,却也依稀恢复了从前的风貌。
轻尘在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内寝之中,鄙视,敬妃正躺在床榻之上,脸色惨白,神色呆滞的看着枕边那个未曾绣完的荷包,因为双手都受了伤,想拿起来都无能为力。
蓦然,她看见了轻尘,眼中闪过一丝不知为何的意味,淡淡转开眼去。
轻尘在床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沉默半晌之后方才道:“想必,你知道我来是为什么吧?”
“来看我有多生不如死?”敬妃声音暗哑,冷冷道。
轻尘嘴角勾起一丝微冷的笑意:“我还不至于那般无聊。”语罢,她轻叹了口气,“你不要认为我不让你死,是为了折磨你。”
“除了折磨,还有利用。”敬妃依旧冷冷淡淡,“你再伟大,也不过是为了保证我父亲不会起反心。”
闻言,轻尘却是怔了好半晌,方才低声道:“我并非是为了利用你……而是因为,他需要你。”
敬妃身子倏地一僵,仿佛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昨日,他也说了,你是他最信任的人,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那般恨你,你难道不知道吗?”轻尘轻轻柔柔的述说着,仿佛是什么事不关己的话题一般,“如今,他的天下需要你,他的后宫也需要你,你怎会看不出来?”
“对他来说,有你就已经足够了。”敬妃强忍住自己的眼泪,淡淡道。
轻尘微微嗤笑了一声,淡淡挑了眉:“怎么会?你怨恨了我这么多年,怎会看不出来,我哪里担得起这个皇贵妃的名号……这后宫,我是无力坐镇,而他的天下,我也帮不了什么,所以,今日也唯有来求你。我知道你是真心待他,你曾经矢口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也不过是为了陪在他身边,如今,他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你为什么却不陪了呢?”
敬妃的眼泪终究没能忍得住,倏地落了下来,咬牙道:“因为他不需要我陪。”
“他需要。你和他自小一起长大,岂会不知道他需要?”
敬妃终于禁不住哭出声来,撇过头不愿意让轻尘看见,却终究克制不住。
轻尘淡淡的把玩着桌上的茶盏,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其实我心中也有害怕……”
敬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听见她这句话,有些诧异,良久之后终于止住了哭声,等着她说下去。
“儿时,也有相士为我批过相,只道是‘福薄难消’,生必定坎坷,大劫无数,却未必能全部安然度过……”轻尘淡淡的说着,抚上自己的腹部,“此生能得他这样待我,已然是大幸,然而大幸之后,又会是什么呢?”
敬妃心中倏地一惊,许久之后方才说得出话来:“江湖术士之言,不可尽信。六哥……皇上他是天子,自能给你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