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轻微的水声响起,水气迎面而来,他的脸上被滚烫的茶水泼了满脸,打断了叙述。
轻尘拿着空杯子,手微微颤抖着,无法克制的泪流满面
竟然是这样的事实,她从来不敢想象的事实。
原来,她来到这世上,不仅仅是一个错误,还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楚纤凝是被宁鹤轩强行侮辱的,也就是说,她恨了那么多年的,她的亲生母亲,原来才是最终的受害者!而那个所谓的父亲,竟然是那样一副丑恶卑劣的嘴脸!
心头仿佛被什么堵住,轻尘无力忍受,只能扬手将杯中的水泼在了宁晋鹏脸上:“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这个错误本不应该发生,是你,都是因为你,才让她承受这样的委屈!”
宁晋鹏一动不动,甚至也没有抬手去擦脸上的水渍,只是垂着眼,神情微凉。
轻尘克制不住的哭起来:“为什么要让她生下我?为什么要让我这个笑话生下来……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侮辱你妻子的人?”
宁晋鹏终于抬起头来,淡淡道:“你是有身孕的人,实在不该这样情绪波动,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不关你的事!”轻尘哭喊着,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这样软弱无能,在原处无助的往四处看,却只看得见支离破碎,声音越来越低:“不关你的事……”
宁晋鹏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为她把了脉,方才微微松开了紧拧的眉头:“你总该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我当然会为它着想!”轻尘猛地挣开他的手,“它不是孽种,它是个有着堂堂正正出身的孩子,我自然会为它着想!”
宁晋鹏知道她心中的苦涩,然而翩然的脸上却依旧淡淡的神情,连嘴角的苦笑都是淡薄的:“你以为当初,我不想杀了你,不想杀了他?”
在她终于鼓足勇气活下来,和他一起活下来之后,原本如糖似蜜的生活虽然不复从前,可是两个人能在一起,他心中已是感激,只是她,却依旧胆怯。
这样的胆怯,在一个月后达到了极致——她有了身孕!
两个人好不容易重新撑起的天空再一次轰然崩塌——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们之间再没有夫妻之事,可是她却有了身孕!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他知道,她更无法承受。
她拉着他的衣襟,求他,求他去寻药来打掉腹中的孩子,他动摇了。
但也仅仅是动摇。他不敢妄自有什么举动,只能找来了京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为她瞧身子,得到的答案,却让两个人都绝望。
她的身子太弱,根本承受不住打落胎儿的痛楚,如果强行用药,很可能,一尸两命。
他沉默了。
她哭,她闹,她不断地折磨自己的身子。而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终于有一日,他赫然发现她竟然悄悄寻来了堕胎药,在他进门的时候,正准备喝下去。
他勃然大怒,自从和她成亲以来,前所未有的大怒。
他对她发了脾气,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在午夜时分,最安静的那一刻,才汇成一句话:“我可以承受这个孩子,可是我无法承受失去你。哪怕只是可能,我都没法承受。”
这个孩子,终于不可抗拒要被生下来。
她怀胎十月,从头到尾心中都只有苦涩,生下孩子之后,连看都不欲多看一眼;而他,此次终于依了她,将这个孩子抱给了宁鹤轩。
因为他也不想看见这个孩子,一眼都不想看到。
孩子,其实像极了她。他亲眼看到宁鹤轩接过孩子的时候,眼中的那丝喜意,深藏了十月的怒意,在那一刻勃发出来,他克制不住的将手放到了剑柄上。
然而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他不杀他,不杀这个侮辱了自己妻子的男人,不是因为可以原谅,只是因为,不愿意去承受杀掉他之后的后果。
他还要留着自己的命,好好照顾她,依照承诺,与她相守一辈子。从此,生命里只有彼此也罢,只要与她相守,足够了。
那个孩子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到了一岁半的时候,才开始摇摇晃晃的学走路。
从来不出门的她,眼神从来寂寞冰凉的她,却在那一次偶然在花园中遇到那个孩子之后,发生了变化。
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而且,孩子的眉眼,与她那么像。孩子一岁半,却那样瘦小,一岁半,才开始学走路,一岁半,还不会说一句完整的话。
她终于心软。
她开始教孩子说话,教的第一句不是爹,不是娘,而是婶婶。教自己的孩子,唤自己为婶婶。
孩子很喜欢她,也很黏她,她对孩子的爱,也终于日夜浓盛起来。
她不告诉他,怕他会生气,但她不知道,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