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在这样夜夜的相处之中,看他的目光也终于逐渐有了明显的转变,除了以前的羞怯,分明还有了浓浓的眷恋。
他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她的心,这样的胜利,这样的喜悦,因为有自己满心的期待,所以才更显得珍贵。
婚期到来的时候,他与她,早已是两心相许,郎情妾意。在外人眼中,他们不过是郎才女貌,然而却没有人知道这样的结合有多幸福。
只有他与她,在默默相对的时候,将额头靠在一起,才能深切体味到这样的幸福。
婚后的日子如同浸在蜜之中一般,她日日读书写字,弹琴饮酒,逍遥自在的等他归家;而他也一改婚前所有的习性,不再与那些公子哥一同玩闹,日日早早赶回家便只为了伴在她身边。
生活似乎就这样便完满了,可是唯一的遗憾便是成亲数年,两人亦没有子嗣,虽然他并不在意,然而她却有些愧疚起来,总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始终没能有孩子。
正在这时,竟又遭逢大哥宁鹤轩为了宁家香火的事情逼他纳妾,他自是不同意。而她,却只是咬着牙沉默,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开口。
他本就因为纳妾一事心烦意乱,偏生她却又是这种态度,一气之下,他接了一个原本不该是自己的接的差使,去了外地。
而这一走,便是他永生永世的后悔。
他从来没有想过,再次回到府中,看见的竟然是那样不堪的场面——他的妻子,和他的大哥,两个最亲近的人,在他和她的房间内,床榻之上,肢体交~缠,被翻红浪。
日子,就此堕入黑暗之中。
许许多多的日夜,她只是哭,哭得双眼红肿,而他,只是日日夜夜的饮酒,连看也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不是不知道她的委屈,不是不知道她是被强迫,可是他的心,过不去那个槛。
整个宁府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大爷日日早出晚归,而二爷日日买醉,动辄肝火大动,有的时候发起火来几乎可以将整个宁府都拆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而她,在没日没夜的哭过之后,眼泪仿佛已经流干了,不再哭,然而整个人却空洞彷徨,仿佛失了魂灵。
他不是不心痛,可是他连自己都无法顾及,曾经他以为他会是她遮风挡雨的大树,可是如今,他这颗大树都快要倒塌,如何还能保护她?
事情在他一个宿醉的晚上终于起了变化,当他从酒气熏天的从外面返回府中之时,听到的竟然是她要引火自焚的消息!
当他惊慌失措的回到园中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满园子站着的下人,而鼻间,是浓浓的油味。
没有人敢靠近那件泼满了火油的房间,所以都远远的站着。
可是他要如何,才能像这些人这样无动于衷?那里面的,是他的妻子,是他此生挚爱的女子!
当他不顾一切的冲进房间里之时,她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妆,一点一点的描摹,将原本就精美绝伦的小脸,画得更是勾人心魄。
但是让他心悸的却是她那满身的火油味道,以及那梳妆台边,放着的那盏油灯。
她看见他了,在铜镜中冲着他粲然一笑:“晋鹏,他们说你不会回来。我本来想自己这样死了算了,原来老天还是怜惜我,还肯让我见你这最后一面。”
语罢,她的手,缓缓伸向那盏油灯,依旧是笑:“我这样的女子,进门六年无所出,如今,更是失了贞洁,便是挫骨扬灰,也罪有应得吧……晋鹏,我知道你必定无法下手,所以,我自己来,一把火烧了自己,烧了这里,也不会留下脏污……”
“楚楚!”他心中无法言喻的大骇,“不要,你先放下那盏灯……”
她握住了那盏油灯,嘴角的笑意逐渐散去,眼泪模糊了视线:“晋鹏,此生能遇到你,我何其有幸,我不后悔,即便是就此死去,我也不会后悔了……你这样好,有大把的好女子等着你……”
“楚楚!”他惊慌失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无法克制的落下泪来,“你要烧,就将我们两个人一起烧死在这里!”
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他,嘴角再次勾起苦涩的笑意:“晋鹏,晋鹏……我最后一次唤你,我这样的不洁之人,怎么敢让你和我一样死……”
“不——”他猛然大喊了一声,蓦地瞥见一旁摆着的剩余的火油,几乎没有犹豫,他俯身将那些火油通通淋在了自己身上,眼见着她的手微微一抖,衣衫之间竟然已经擦出火花之后,猛然扑到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火折子,吹起了火焰来,对着自己,看着她,“你可以点火,我也可以点,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干净!”
她僵住了,看着他,泪流了满面。
而他,紧紧咬着牙看着她,直至此刻,才终于明白,什么清白,什么乱/伦,原来他都可以不在乎!因为只有她,对于他来说,才是唯一的重要!
两个同样满身火油,同样拿着火种的人,就那样面面相觑。
她终于大哭起来,他一把灭了自己手中的火折子,迅速扑向她,夺下了她手中的油灯,一把扔到窗外,随即,紧紧将她抱住。
她那样委屈,那样害怕,靠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而他,悔痛万分,却唯有将她抱紧,让她尽情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