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拥站在那里,静默良久之后,他终于开了口:“你身子不舒服,不要在外面吹风了,我们回去。”
轻尘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想去翊坤宫那边看一看,你陪我去。”
他不曾想到她竟会提出这个要求来,微微一怔之后,笑道:“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
轻尘看了他一眼:“你若不去,那我便自己去好了。”
他爱极了她这样的神情,也爱极了这样的性子,一如当初。但不知为何他脸上竟微微显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无奈的笑了笑:“也罢,我陪你去便是。”
两人携手走在御花园中,这样的情形多少年未曾出现过,引得周围一众宫女内监都偷偷的张望着。
而同样在御花园中的,也不乏他后宫之中的那些妃嫔。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花游玩的,蓦地见了皇帝,皆迎上前来:“臣妾参见皇上。”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眼前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脑中竟丝毫没有印象,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带着轻尘继续往前走去。
几个妃嫔站起身来,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竟不约而同的怅惘叹息。
“你们说,那个祸水这些年来,竟也不见老,可真是当得起‘祸水’二字。”
“她不在皇宫的时候,皇上不会正眼看我们,如今她回来了,皇上依旧不会正眼看我等。莫说皇上还认不认得我,若不是今日在御花园中偶然撞见,我都快忘了皇上的模样了。”
“说也奇怪,前儿还听说皇上大半夜怒气冲冲从惠清宫离开,怎么今日又好得这般如胶似漆了?”
“莫测帝王心。可咱们这位皇上的心,是谁都能猜得到的。他怎么会舍得与那祸水置气?只怕那祸水闹腾得越厉害,他心中越欢喜呢!”
几个人边说边走着,突然一人提道:“昨儿听闻贵妃娘娘病了,不知是真是假?”
“贵妃娘娘身子一向康健,这会子说病就病了,只怕还是为那祸水所气的呢!”
“那我们也该瞧瞧去。”
“去那里做什么?白白的招惹晦气!如今这皇宫,出了那个祸水,旁的人,即便是皇后,那又怎样?都不过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说到皇后……”其中一人顿住了脚步,“皇上不会封她为后吧?”
“可能么?那祸水论身世论家世,想要坐上皇后的位置,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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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翊坤宫所在之地,本该一片废墟的空旷地带,却有一座全新的宫舍仿若拔地而起一般伫立在那里,虽说尚在修葺之中,可是已经隐隐看得出磅礴的气势,一如当年的翊坤宫。
轻尘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萧晟脸上尴尬的神色也终于散去,上前将她拥住,叹道:“本想给你一个惊喜,不想你竟然知道了。”
轻尘没有动,淡淡道:“微澜告诉我的。”
“她还告诉了你什么?”他问道,“你与她躲在假山后那么久,出来脸色又这样难看,不会只说了翊坤宫的事情吧?”
轻尘眸中蓦地闪过什么东西,轻声一笑:“没有说什么,只说了这座宫殿……”良久之后,她才又再度开口道:“已经付诸一炬的东西,真的还能恢复原貌吗?”
“当然能。”他低喃道,“翊坤宫所有的原貌,都在我脑海中,断不会有一点纰漏。”
闻言,轻尘先是垂了垂眼帘,随后转过身看向他:“可不可以不要再修这座宫殿?”
他眸色深深,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你若当真要修,便为我修一座小小的庵堂,能够日日供奉佛祖,也算是我的造化了。这样劳心劳力,耗费那样多的时间去修这样一座宫殿,岂不又是我的罪过?”
庵堂?他心中蓦地一紧,捉住她手腕的手力气不免加大了:“庵堂?你要我在后宫之中为你修一座庵堂?那么你是想怎样?古佛青灯,常伴一生?”
那我怎么办?
这句话,其实是唯一想问的,可是他生生的忍住了,看着她,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轻尘也同样看着他,见他的脸色那样难看,心中忍不住一阵阵的抽痛,轻笑了一声道:“我不过就是想日日供奉佛祖一炷清香罢了,这你都不肯?”
他一怔,竟蓦地松了口气:“只是想日日供奉一炷清香?那有何不可?一座庵堂罢了,我为你修便是。”
这样轻松的语气,他似乎忘了先前自己心中的紧张:“看过了,回去休息吧。”
轻尘点点头,随着他转身而去,然而走了一段路,却发现并非是回惠清宫的方向,反而……是前往承乾宫。
她蓦地意识到什么,缩了缩手,顿住了脚步。
他转头看着她:“怎么了?那惠清宫中的奴才们终究是不懂规矩,进进出出,我只怕影响到你的休息,去承乾宫吧。”
轻尘脸色禁不住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随着他来到承乾宫,入了内寝,依旧是清冽的龙涎香飘散在空中,熟悉得令人安心的味道。轻尘深深吸了口气,却突然间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