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到未来的一角,知道那是必然发生的事,会不会因此而迷惘?
――有心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抵达庭院,东皇结束了吐纳。
冥族的少女奉命来侍奉东皇。
在洗完澡之后,漂亮的冥族少女开始为东皇更衣。少女们脸色通红,显然也是第一次为人更衣。
看得出东皇很不自在,但却没有过多的反抗,任由青葱的六指为他整理褶皱。
黑色的长袍之上绣着星月夜空图,象征着披星戴月。长袍用料极好,每一针每一线都极为细致,勾勒出的星月与黑色一起布成最接近真实的星空。
抹额与长袍相映,雪白的发丝尤为显眼,威严自生,此时东皇的模样才更符合荒主的身份。
刚更衣完毕,只听嘭地踢门声响起,门被踢开。
冥尊背着无鞘赤剑大摇大摆地进入,更像是在江湖中混迹已久的老滑头。
“不错不错,这星月袍披在你身上比那些老头子顺眼多了。
你是不知道,在和你们分开后,我每天都要面对着一群老头子,整整持续了三年,搞得我对穿着星月袍的人都有阴影。”说话间,冥尊扣了扣鼻孔,然后又在身上抹了抹。
东皇哑然失笑。
“好了就走吧,我也好久没出去走走了!”冥尊摆摆手,自顾跨门而出。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阴葬山――又称阴山,冥族圣山,其地位等同于荒域的昆仑,天族的天渡。
三山之中,阴葬是最为奇怪的存在。按理说,所谓仙山都应该是灵气浓郁、珍稀遍地的神圣之地,但阴葬山中却几乎没有灵气。
八个冥族士兵抬着轿子踏空而行,轿子安稳如山。
轿子里面空间颇大,冥尊和东皇面对而坐,中央的桌子上摆着酒菜,两旁还有侍女侍酒,最边上还有供人休憩的床榻。这估计是东皇近来最为奢侈的出行。
东皇没有动筷,只有冥尊在狼吞虎咽地吃着。
“多吃点,这都是难得的美味啊!
这是龙蛟肉,可以补血益气。
这是千珑果,口感似肉非肉,可以修复身体的暗疾。
这是祛除了死气之后的幽冥草,能稳定身体和魂魄的平衡。
这是……
”说着,冥尊一个劲地往东皇里夹菜。
以这些珍馐的效用来看,饭菜显然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是为东皇准备的。这些天地珍馐是天然的灵丹妙药,有的甚至能生死人肉白骨,对东皇的伤势大为有益。
东皇无法拒绝,开始动筷。
如此,冥尊又给东皇夹菜,脸上堆满笑容。
……
落轿。
“前方就是我族的圣山阴葬,在它之下就是九幽秘境。”冥尊遥指。
当天地灵力不断向某一处聚集时,就会造成灵气乱流,从而产生灵气旋。此刻,眼前的灵气旋就宛若一个巨大无比的漏斗插在天地间,接近山巅的灵气已经浓郁到近乎液态。
巨大灵气旋的下方便是占地不过百里的阴葬山。它时时刻刻都在招聚着天地灵气,灵气却不为它所有,而是进入在阴葬之下的九幽。不仅如此,九幽还会吞噬阴葬产生的灵气,使得阴葬山灵气稀薄。
我在周围感受到异常阴寒的气息,听冥尊说这寒气是阴葬给冥族人的馈赠。
进入阴葬地界之后,天空变成了紫红色,寒气更甚。平地处是大片的黑色幽冥草,不细看还以为是黑土,陡峭的地方长着黑白相间的地元树,我们脚下的这条石阶直通山顶。
冥尊给东皇介绍阴葬,讲了很多话,不过垃圾话居多。
阴葬山只长着两种植物――地元树和幽冥草,没有任何兽禽生存。地元树的枝干呈白色,树皮光滑,黑色的圆叶上有白色的脉络,带着黑色纹路的血红色地元果点缀二者之间。这地元果是冥族人的必需之物。
别看幽冥草的叶是黑色的,可底下的根却是白的。
临近山顶的九幽殿,东皇解下了头上的抹额,额间的黑日反常地安静。冥尊扭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
由黑石和地元树树干建造而成的九幽殿与阴葬完美契合。冥尊提到,九幽殿不仅锁住了阴葬山仅有的灵气,而且隔绝了天机。
殿内供奉着九道灵牌,上面分别刻着“酆泉、衙泉、黄泉、寒泉、阴泉、幽泉、下泉、苦泉、溟泉”。
我看到了相似的星月袍。两旁坐着一群气息微弱的冥族老人,他们面对着令牌,口中不停地念着古老的冥族经文。他们是冥族中辈分最高、年龄最大、战力极强的一批人,是冥族的底蕴。
为了延缓生机的流逝,他们的气息压得很低,身体的各个秘境都在蛰伏。
“拜见诸位族老!”冥尊恭敬地朝两边拜了拜。
东皇也同样行礼。
老人们只随意一瞥,又继续念经。若不是在危及冥族的存在的关头,他们是不会轻易脱离枯坐的。
冥尊显然是见惯了,神情并没有多少变化。
在向灵牌行礼之后,他将九道灵牌挪出九幽殿。随后,他以九幽殿为中心,将八块灵牌打入周围虚空之中,将最后一块灵牌打入自己的身体中。
这一刻,这里的时间仿佛停止了。
从这一刻起,我有这样一种错觉:我们明明在天地中,却已经不属于天地。
“周围天地的气息都被暂时驱逐了,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冥尊静静地坐在九幽殿宫顶上,笑容灿烂。
我看出了九幽的虚弱,想必东皇也发现了。他付出了我们不知道的代价。
时间紧迫,不容东皇再犹豫。
东皇祭出掌生殿,将属于自己的掌生灯放在身前,随后用断流剑在地上刻画繁复的符文。
暂时脱离掌生殿的海瀛洲站在符文之外,怔怔地看着东皇。
符文充斥周边,开始演化出简陋的山河湖泊,很快,日月星辰已经点缀在上空――符文构造出了一方“天地”的雏形。
越往后,东皇的速度越慢,符文也愈发繁复细致。
再然后,符文天地愈发真实,其中出现了第一个生灵,第二个,第三个……世界开始趋于完美。
鲜血从东皇的皮肤中渗出,他开始用上古的语言吟唱祭歌。神魔的祭歌宛若从天而降,在符文天地中回响,又像是符文天地在吟唱祭歌,贯穿了整个天地。
高亢的神魔之音逐渐变得低沉悲伤,符文天地开始崩塌。
咔!一声轻响从断流剑上传来。
断流剑尾部原有的裂纹扩大,直达剑尖。
嗒!嗒嗒嗒……正在崩塌的符文天地中下起了雨,修补着断裂的符文。周围透着血腥味,弥漫着东皇的气息,那是他的血。
祭歌逐渐停止,符文天地中的祭歌渐渐衰弱。
在这之后,一个东皇模样的生灵出现在符文世界中。符文天地再次演变,东皇模样的生灵在天地中前行。
“东皇”在符文天地厮杀、掠夺、成长,“他”的身躯越来越大……随着“东皇”的成长,符文天地再次开始坍塌。这一次,所有的碎片融入“东皇”体内,让他加速成长,符文天地加速坍塌。
当最后一道光凋零,符文天地寂灭,重归于黑暗……
“东皇”出现在东皇身前,二人面面相对,他们之间的掌生灯左右摇摆。
“东皇”伸出手点在东皇眉心。
刹那间,“东皇”化作一点光飞入东皇的眉心,东皇闭目盘坐在地上,掌生灯重归平静。
“结束了!”海瀛洲急喝。
九幽殿顶上的冥尊急忙收起灵牌。不料一道九色天雷刹那降下,冥尊似乎早有准备,持剑迎上,但转眼便咳血掉落。
刹那之后,一阵天摇地动,树上还未成熟的地元果纷纷掉落,幽冥草大片枯萎。平复之后,阴葬山下陷三丈。
“代价有点大啊!”冥尊抹去嘴角的黑色鲜血,咧嘴微笑,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
三日后,东皇向冥尊告辞,冥尊远送。
我看得出,冥尊也很想和东皇同行。但他做不到,因为他不仅是荒域的冥山远,还是冥族的冥帝。
东皇启程返回荒域。
我们都不知道东皇在未来看到了什么,东皇没说,冥尊和海瀛洲也默契地没问。
只是从那以后,我常常看到东皇在日暮时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