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你偷懒不洗澡!”司马黛看着憔悴不堪的司马昭,心里充满感动,可是又害怕他太担心自己,扯了一个笑容说道,“我没事!”她想动一下,可是稍微一动,全身都泛着疼。
“谁干的?”司马昭的眼神有点严厉,司马黛不禁被他吓了一跳,嗫嚅道:“何……晏。”
闻言司马昭的眼里的怒气仿佛要喷薄欲出,他的眼神异常可怕,可怕到司马黛都有点哆嗦,她不禁叫了声:“二哥……”
司马昭回过神来,随即眼里的杀气顿逝,到有几分笑意,这笑意让司马黛觉得怪怪的,可是她的身子疼的厉害,也没有多想,只是问:“你想把他怎么样?”
“这件事只能这么过去。”司马师温柔的声音传过来,接着他慢慢的走到司马黛旁边,笑看着她,“想吃什么?大哥吩咐人去做,你的月钱大哥就不还你了。”
司马黛一听差点跳起来,可是一扯动伤口,只能咧着嘴说道:“大哥,你是存心气我!”
司马师温润的笑着:“那就饿你几天,把月钱还你就是!”
气得司马黛扭头不理。
过了一会,司马黛转过头来漫不经心的说道:“何晏他胆子倒是挺大,原先还想悔毁了我,要不是我机智,否则你妹妹我,清白就不保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他是料定了司马家不敢对他怎么样,所以才肆无忌惮。”
司马黛自顾自的说着,可是却没有瞧见司马昭越来越阴狠的表情,他的眼里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阿黛。”司马师温温的叫了一声,把手轻轻搭在司马昭的肩上,看着司马黛说道,“你好生躺着,这事交给大哥来处理。”他目光柔和,见司马黛点头,便笑得更加温文尔雅,可是司马昭的脸色却更加的黑。
司马师同司马昭一起离开了,司马黛趴在床上,思绪万分,她知道,这次命保住已经不错了,这顿打是白挨了,司马家必不能拿何晏怎么样的,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闻着屋子里柔腻的味道,眼前不断飘过被打时何晏的衣摆,那刺眼的如梅花般的红。
花间从外面进来,端来了几样司马黛爱吃的小菜,看着司马黛懒懒的躺在那里,便笑道:“二公子总算可以好好的休息一番了,小姐你不知道,在你昏迷的时候,二公子几乎天天守着小姐,连药都是二公子亲自上的……”
司马黛应了一声,忽然对着花间说道:“你去看一下,这时大公子和二公子是不是在一块。”
花间点点头便出去了,很快回来道:“奴婢远远的看见大公子和二公子此时正在桃林那边的亭子里说话呢。”
司马黛阖了一下眼,算是表示知道了,过了一会,便渐渐又睡过去。司马黛能下床走动已经是快要秋尽了,天凉了人便不想动,她怕冷,便整天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平日无事的时候便拿书随便翻翻,司马昭来的勤,来时便带点小玩意给她,但是处的时间也短,常常是刚刚到,放下东西便走,仿佛只是来看看她在不在而已,司马黛有时甚至只是看到他的一个背影,而让司马黛意外的是钟会从荆州捎了信给她,信里却也只是寥寥数语,不过平常问候,司马黛知道他任了荆州督军,短时间内是不能回来。可是这次在信中却狠狠的数落了她一番,责怪她忘记了小时候说的话。
司马黛收到后暗暗吃惊,她了解钟会,虽然他说话的语气从来冷冰冰的,却从来不会斥责她,司马黛仔细的看了看信,又想小时候说过那么多话,哪里还记得,过了一会她忽然想到,有一次在市井听说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小姐与人定了亲,嫁人前夕却被人毒死了,查出来却是她的贴身婢女所为,原来是这个婢女也喜欢那家的公子,原本想着陪嫁过去也就算了,可是那家小姐却不让她跟着,因妒生恨便毒死了她,司马黛听闻后连连摇头,便对钟会抱怨说身边的人最容易出卖自己,她信誓旦旦的说,身边不要有贴身丫鬟。
可是如今她把花间和花下带在身边,难道钟会有什么暗指?花间和花下有什么问题么?但是钟会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身边跟了两个婢女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听到花间清灵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小姐,有一个人说是来向您讨债,此时正在门口马车上等着您。”
司马黛一怔,仔细想了想,说道:“小姐我欠债的人多了,来人长什么样?”
花间摇摇头:“一直在马车里,没有露面,不过看马车倒是挺不错的。”
司马黛想了想,又想了想,却还是没想出什么来,只好决定去看看,她让花间替她梳洗了一番,便出了门。
马车堂堂正正的停在司马府门口,甚是显眼,司马黛远远就望见了那辆马车,她仔细看了看,也没从马车上发现什么标记,心叹还好不是曹爽的马车,她可是再也受不起惊吓了。
司马黛一走近马车,一个醇厚低沉的声音便传出来:“上车。”她还未做反应,一个人影从马车上钻出来,又一个闪身,她已经在马车里面了。
司马黛吃惊的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是该叫你小馒头,还是……司马小姐?”阮籍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风平浪静的湖面,司马黛咽了咽口水,“老爷……”
阮籍倒是依旧那副表情,不咸不淡,他看着她:“又是好久不见……”
司马黛扬起一个笑脸,扯住他的胳膊:“老爷,小馒头这次也很想你……”
阮籍的眼眸似乎动了一下,他慢慢把司马黛的手拿开,语气平淡:“是么。”如果想他为什么会逃呢,为什么会离开他呢,不是说不走了吗,为什么一直让他魂不守舍呢?
原本以为自己能缓过来,可是慢慢的发现,竟然无法自拔。
司马黛被他的语气弄得愣了一下,笑容便也慢慢消失了,她想说点什么,可是阮籍的态度不温不热,仿佛什么都无所谓。
“去青梅酒楼,别忘了,你还欠我三年。”阮籍斜倚下来,他盯着司马黛看了一会,忽然笑道,“司马府的食物不好吗?你怎么这么瘦?”
司马黛摇摇头,想起自己一年来差不多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先是病了一场,还没把身子养胖,便被打了一顿,现在身子隐隐还有点疼,可是她只是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似乎沧海桑田的轮换,阮籍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小馒头……”他的这一声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低沉的声音不断的转在小小的马车里,然后一点点浸透到司马黛耳朵里,慢慢的融进她的血里,骨子里,使得她全身似乎都异常痛起来。
阮籍不经意的看向她的手腕,却在那一瞬间眼神凝固,那根彩绳还在。
“为什么不扔掉?”阮籍的眼睛看向马车外,马车外的秋风刮得有些萧索,连带着他的语气都有些索然。
司马黛怔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明白,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彩绳,上面现如今有一颗珠子,是司马昭给她弄上去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带着,总觉得不舍得。
“老爷……我……”司马黛张口想说点什么,可是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阮籍淡笑了一下,摇摇头,“无事。”
他似乎想说,不喜欢我也无妨,不必介怀,又似乎只是在安慰自己,免得自己无法自恃。外面的风依旧索然,竟慢慢有些萧瑟,叶子落了一地,飘飘荡荡的,时而被吹起,但更多的淹没与尘土混淆在一起。
风一吹,帘子有些荡起,外面的风有些吹进来,吹散了一车的烦闷,阮籍似乎笑了一下,对着司马黛说道:“前阵子在宫宴上也没见你瘦成这样,司马府虐待你了不成?”
“老爷,上次的宫宴你也在?那为什么……”司马黛惊呼了一声,心叹怪不得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他不是说最讨厌做官的么,“你何时来的洛阳?”
阮籍看了看她,语气依旧平静:“就在宫宴不久前,如果不是那次,我恐怕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我早该想到,既然跟钟会有婚约,必定是世家千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司马懿的女儿。”他的语气突然一转,“小馒头,你隐藏的太好。”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尽管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极力让自己和司马黛保持距离,却终究做不到冰冷的样子。做不到疏离,做不到冷淡。
“那你不怪我?”司马黛见他态度又同以往一样,心情也好起来,“老爷不会因为我姓司马便疏远我吧?”
阮籍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算哪根葱?”
司马黛仔细想了想这句话,随后了悟:“老爷,您不愧是天下名士,果然大度旷达……”
阮籍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冰释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