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昭举起白旗,第一回合,安乐寨胜。
“我也读过不少兵书,研究过战策,不妨我们讨论一下黄巾军祸乱以来双方行军布阵的得与失。”吴金找了一个非常现实,又不太敏感的话题。
妈呀,这可不是我的强项呀,这个吴金你是吴用的先人吗,真是恼人。
“好呀,好呀,吴金先生提的好。”独腿庞涓拍手叫好。
你说好,那你上,你个残废死胖子。
见大家认同这个话题,吴金开始侃侃而谈。
“起初,黄巾军势大,攻城略地轻而易举。究其原因有二,其一朝廷主力在外平叛东羌,州府兵力不足;其二各州府首脑轻敌,贸然接战,被黄巾军以人数占优而落败。如果是我来应对,必然是坚壁清野,固守要城不出。黄巾军缺衣少食,又掠夺不到,必会心中慌乱,军心不稳,战力低迷,等我主力大军一到,顷刻可平。其后,张角病死,各路大军陆续抵达,黄巾军开始流窜祸害,反而造成更大的混乱。如果是我来应对,会使大军尽量将其驱赶在一起,围而不攻,然后策反招安,既可以减少战斗伤亡、钱粮靡费,又可以避免流窜,荼毒地方。”
“好策,好策呀”文士鼓掌叫好,“可惜,可惜呀,现在黄巾军仍在一些地方祸害,未得清除干净。”
“完了?”庞涓一脸茫然。
完了,吴金点头示意。
庞涓咳嗽一声,开始发言。
“按我家小姐的说法,凡事都得从战略高度来构思,从战术的层面来执行。如果我是张角,啊------,这是假设,很纯粹的学术讨论,大家不要介意,不要想歪了,哈哈哈哈。”
“先从战略高度来看,黄巾军存在很大问题。第一、八州四十县同时发动,犯了兵力分散的大忌。三十六方渠帅,多则万余兵马,少则五六千人,试想一下,三十多万兵马聚集一个州府,是什么情景,分散八州又是一个什么情景。第二、打下一地,马上又打一地,犯了贪功冒进的大忌。如果打下一地,安心经营,等待其他渠帅汇合,这个骨头好啃吗。第三、没有建立根据地,大后方,败了不知道去哪,只能流窜。如果有根据地、大后方,即使是败了也可以回去重整旗鼓,来日再战。”
“再从战术层面来看一看,也是毛病一大堆。第一、武备差,训练差、战力差。因为三差,所以只能靠人海战术,开始人多还能战上风,后面人消耗差不多,也就必然败了。第二、无组织、无纪律、无观念。因为三无,所以只能各自为战,抢掠为生,不得民心那是必然,无了民众支持,变成了无源之水,必然消亡。”
“你们觉得我说的怎么样,给点掌声呗。”
那边先生们大惊,这是安乐寨里的不认识几个字的难民吗?这边助威团失色,这是泡妞泡的被追杀,屁滚尿流的胖子吗?
“你,你,你既然看出问题,如若你是匪首,可由解决之道?”小仲达已经有点结巴,我是天才,这残废是啥。
庞涓摇晃着站起来,拄着拐杖蹦到柜子边,从柜子里拿出卷着的一卷布。
“小李典、小毛孩过来帮忙给我挂起来。”
一幅画好的地图挂到了墙上。
庞涓拿着一根长长的细木棍,指点着地图。
“第一步:搬家。将大本营从冀州搬到这个区域。”他用木棍把上党、河东、泽州画了一个三角区域。
“上党、泽州属盆地,多河流,土地肥厚,粮食丰产;泽州多樵石、铁矿,冶炼发达,工匠众多;河东多盐,是居家旅游必备之物。钱、粮、兵器都很容易获得,说是物华天宝之地不为过。往西是黄河,往东、往南是太行,往北是吕梁,三面环山一面为水,说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之地亦不为过。真是一块既适合割据自立,又适合起义造反的宝地呀。”
“第二步:建立根据地。凡成大事者重人不重物,不需立马占地为王,只需培养信众,藏兵与民,经过几年时间,除了官府、豪强,其余民众都为我用。这是张角的强项,他会做的很好。”
“第三步:武装割据。民众都是我的人,此地区区点官兵、护院还不一扫而光。朝廷如果来平叛,我依托要塞固守,都是易守难攻之地,没有百万雄师,怕是不好进来。如果放任我下去,刚好高筑墙、广积粮、不称王,徐图发展。有河东盐池,北可以与匈奴换马匹,西可以与关中换粮草。”
“第四步:扩张地盘。待我兵强马壮,粮草充盈,就可以北上并州,拿下阳泉,连通幽云,至此整个晋地都在我手中,只需静观天下,等待时机。”
“第五步:逐鹿中原。如若天下有变,群雄并起。我可派一路军马西进关中,夺八百里秦川,扼守潼关、函谷关。另一路军马东出军都径、蒲阴径,拿下幽州,此为双臂展开、白鹤亮翅。然后,从幽州南下冀州,同时泽州军马出白径,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冀州可平。至此,晋地、关中、河北连成一片,大事可期。”
议事厅里鸦雀无声,只有庞涓噗噗吐唾沫的声音。
“第六步。”
“哈哈哈,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能再说了。”莫小琦打断了庞涓想要继续下去的表演,“大家应该已经听懂了你的大战略,大家说是不是,来鼓掌感谢庞涓的精彩讲解。”
这是聚众商量造反方略呀,要是走漏了风声,咱们安乐寨还不得举寨跑路。
“大乔小姐,你看庞涓意犹未尽,还未讲完,我等正听得精彩,怎么能停,来来来,庞先生继续。”吴金千不情万不愿,鼓动庞涓继续。
“是呀,是呀,这么精彩的策论不听完,今晚难以入眠。”对面先生们不干。
胡昭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是聪明人,其中关节一看便知,他更胆小,这话题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是可以预见的,今天自己已经参与了两个后果严重的话题,必须止损。
“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从未想过安乐寨里人才济济呀,胡昭不虚此行。离家日久,该是回家的时候了,眼看天色以晚,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也好养足精神明天赶路。”
眼见双方领头人都要罢战,其余人等也只好收起猎奇心。
被一个小女子问的哑口无言,又被一个瘸子惊的俊颜失色,司马懿辗转反侧,思绪万千,是我太平凡,还是他们太厉害?睡不着,还是去找老师解惑吧。胡昭也睡不着,那庞涓的一番策论,着实也震住了他,虽然自己擅长的是书法、四书五经,但毕竟学识深厚,庞涓策论的价值还是能看出来的。
小仲达爬到老师的床上,希望能从老师那里得到藉慰。
“老师,这两日的经历,让我好生丧气,觉得此间人相差甚远,觉得读书好生无趣。”
“痴儿,你又胡思乱想,寨里的人可不是人人都是大乔、庞涓,即使放到整个河内府,又有几人超得过你?读书无用论,那你就想错了。几年前,那庞涓还是不认识几个字的傻汉,只是这两年勤奋读书,才能有这番见识,不能因为他的一番出色的策论,就让你心灰意冷。为师告诉你一句话,不要刻意的与别人比较,只需追寻本心即可。与人比较,比你差的容易让你沾沾自喜,小觑天下人;比你高的容易让你心生沉沦,失去自己目标和追求。所以呢,摆正位置,不喜不悲,差的便为其解惑,高的便虚心求教,方为胸怀若谷大气魄之人。为师希望你能成为这个的人。”
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说着,倦意来袭,沉沉睡去。
第二日,师生二人被潘凤送往运输队,与寨里众人挥手告别,随车队返回家中。
“为什么一遇到天灾,百姓就得流离失所,到处逃荒要饭呢?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百姓抵抗风险的能力太差,那为什么没有抵抗风险的能力,那是因为百姓手上掌握的生产资料太少,撑不到天灾结束。于是乎,天灾变成人祸,造成更大的社会动荡与混乱。”
寨里人越来越多,莫小琦只好放弃开大会讲故事的方式,针对核心骨干讲故事,并形成了每月两次的故事会制度。说是讲故事,也不是她一人讲,别人听。而是她讲着讲着,就有人听着听着提出自己的问题,她再做解释。
“那这些都是怎么造成的呢”学了辩证法的人就是问题多,总想由果去找因。
“这一切都是因为阶级的存在,拥有权力的阶级,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不管是巧取也好,不管是豪夺也罢,慢慢的把生产资料弄到自己的手上,最后的结果就是少数人占有大部分的生产资料,大部分只拥有很少的生产资料。为了生存,大部分人只能依附少部分人,这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社会结构。我们可以看看山阳县域内,是不是土地、牛马都属于那么几个大地主,而百姓要么做他们的佃户,要么做他们的长工。”
“权利的产生是因为社会劳动分工造成的,一开始没有权利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样劳动,但其中有人脑子好使,总是能帮助大家出点子。于是大家便让他接受供养,不用劳作,一心出点子就好,而他的话大家都要听,这样这个人就逐步成为大家的首领,就掌握里权利。”
“就像大小姐在安乐寨里的地位一样?”有人来做类比。
“是的,就像我现在的样子。一开始权利的转移基本上是有德者得之,群主要有高尚的品德,一心为群。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一些人起了私心,不再遵守这样的规矩,将权利逐步变成了继承制度,自己死了就由自己的儿子来继承,儿子死了就由孙子来继承。如此这般,形成了权利阶级,如果有人想要挑战这种制度,要么被驱逐,要么被杀头,剩下的人只能接受这种统治制度。权利本身没有好坏,就看掌握权利的人是如何使用权利的,明白事理,心怀善念的首领,还能体恤民众,给民众活路,这便是所谓的盛世。只图享乐,不管民众死活的首领,与民众争夺利益,让民众苟活,这便是所谓的乱世。”
“那我们这些普通民众该怎么办,就这样苟活吗?”有人不屈。
“秦二世暴烈,才有大泽乡起义,群雄纷争,大秦亡。前汉官员、豪强兼并土地,夺民财物,于是乎绿林、赤眉起义前汉亡。现今如不是这些统治阶级的压榨,黄巾军也不会起来暴动。”
“这么说来,那就是起义有理,造反无罪了,哈哈哈,大小姐,那我们造反吧。”庞涓看来是被追杀的太狠,心中积愤一旦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可以释放,是不是最坚定的革命者不知道,但一定是最积极的革命者。
“就我们这不到千人的老幼妇孺,还造反?都不够河内府那些偏军看,更别说洛阳的禁军。”有人反驳。
“我夜观天象,见西北天空有荧惑星若隐若现,这是大凶的前兆,看来这灵帝命不久矣。观史上但凡荧惑星显,帝王崩,必有大祸乱,我们安乐寨不去造反,但也必须在大祸乱中有自保的能力。”莫小琦估算着离灵帝完蛋就只剩下一年左右的时间,她提前给这些人打预防针。
“如此说来,我们安乐寨需要提早准备才行。”张既说话,“不过,怎么做才行呢?”
“正所谓得民心者的天下,人民是创超历史的人,只有依靠人民才能成事。黄巾军虽然被庞涓大哥给批判的狗屎一堆,但在培养信众方面确实有一套,不然起事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响应。”陈矫接过话题。
核心成员里面,原来的十人团,潘凤的首领做的还算合格,王大王二一直在外面打点樵石行,许褚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打盹,另外几人长进不大,只有自己管的一摊事还能插上两嘴。倒是跟莫小琦天天学习的几个大孩子非常活跃,经常参与其中,有时候会跟庞涓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张既小有才学,精于算筹分配,是寨中大账房;李典心思沉稳,长于整军,把少年军弄出一个五人战队的战术,时不时让成人军灰头土脸。毛孩学习之余,追着疤拉蔡练习攀爬,被寨里送外号“小猿猴”。陈矫最喜欢跟寨里人混在一起,了解他们的各式想法,协助潘凤管理人众。
小荷才露尖尖角,雏鹰需待展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