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中,见曾师兄正要下厨,我笑道:“嫂子不在,真是难为师兄了,一日两餐都要让你张罗。”修为达到意境后,身体便能不自觉地从天地之中汲取养份,虽然不足以辟谷,至少已不需要吃太多东西。尤其是老师这样达到意境圆满的修为,如果静坐冥想的话,几乎不吃饭也饿不死。我与曾师兄虽未能辟谷,但平常一天也只需一餐便足,只是这几日我消耗颇大,曾师兄为尽地主之宜,也为庆贺我领悟意境,自然也特意另加些膳食,一日有早晚两餐。
“这有什么,原先跟随老师,我不也时常给你们做膳夫么。”曾师兄说着凑上前来,低声道:“就算平常你嫂子在家,也多是我下庖厨。”
我笑道:“嫂嫂能让师兄溺爱至此,真不副当年盛名!”
“曾先生!曾先生!”曾师兄含笑正要答话,却听院外有人高声急叫,不禁皱眉起身道:“是伯年么,何事如此慌张?”
我二人忙到门口,那伯年也正好赶到院里,喘气道:“不好了,曾先生,有人出事了!只怕又是那个东西。”
“什么!”曾师兄急忙站起身来,急问道:“可知道是谁家的人么?”
“这回倒不是我们邑上的人,就是驿站里前日来的那个孩子被掳走了。”
是他?不知为何,那个孩子的印象只是一闪而过,最后占据在我心中的却是另一个身影。
曾师兄道:“想不到太阳还没落山它就敢出来,这东西真是越发猖狂了,这次绝不能再让它得逞,我们去追!”
我忙将两匹马都牵了过来,问道:“要不要叫老师?”
“不用,这事还是别叫老师操心了。”曾师兄说着上马道:“若你我二人还不足以对付它,那就更不能叫老师犯险了!”
我也飞身上马,两人片刻又急驰到了邑门外,已见几个乡勇围做一处,正拉着一匹马,那马通体乌黑,双角雪白,十分神骏,马上的姑娘此时秀气中还略带英武,正是她。
只见她面色焦急地左右支绌,极力要甩开那两名乡勇,正自喝道:“别拉着我!我弟弟若出什么事,我可饶不了你们!”
其中一名乡勇道:“姑娘,我们是好意,你一个人去是十分危险的,曾先生马上就过来了!”
见我们到来,其中一位乡勇上前给曾师兄指道:“那孩子是在溪边被掳走的,应该往对面林子那边去了。”
“看到那东西了吗?”曾师兄问道。那名乡勇回道:“没有!我们都不曾看到什么异样,只听到那孩子的叫声,随后这位姑娘出来找她弟弟,我们才知道是那孩子出了事。”我暗自摇头,乡勇就是乡勇,警惕性远不如正规士卒,真不能指望什么。
这条溪水是屯河的小支流,水深不过膝,铺着卵石,极易涉过去。曾师兄点点头,又看了那位姑娘,道:“你们看护好邑上,我们两个去救人!”
我正调转马头,只听那姑娘急道:“等等,我必须得去!”
我回过头去,曾师兄口中啧地一声,正要出言回绝,那姑娘却道:“我不会给你们添累赘的。”
她的声音虽急,却又十分坚定,不像气急败坏的模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直盯着我,可能是我此时没有隐藏刚刚领悟的意境修为,让她有些惊奇。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脱口道:“那就一起来吧。”
姑娘抿了抿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显然轻松了一些。曾师兄看了我一眼,面带无奈地对那几位乡勇点了点头,又对那姑娘道:“快走吧!”
清脆的马蹄声拌着一片哗啦的水响。我道:“天色还不晚,怎地这许多人都没看到?”
其实我更想听到那姑娘的声音,可惜却被曾师兄抢答了:“想必那孩子是在溪边玩水,也没人想到大白天也会出事,再说这里的乡勇也未经训练,警觉不高。”我本来还想问问姑娘的称呼,听曾师兄这么说,也只好默不作声了。
不过期待的回应还是来了:“小女子殷君若,多谢二位先生仗义相助!”
只是马上又被曾师兄抢了风头:“殷姑娘尽请放心,我等今日舍命也要追回令弟。”我想我有些明白曾师兄为何能博得隗氏的芳心了。
殷君若却道:“到邑上这两日,便听说有此地有位隐居的高士,只是欲瞻仰曾先生而不得,却不料今日如此会晤,君若在此拜托先生了。”这女子在如此情急之下也能谈吐分明,不卑不亢,看来绝非凡俗之人。我念头一闪,却也无暇他想,只为自己被无视而略感失落。
过了溪,前面是一片水田,好在刚秋收过,虽有些泞,骑马过去却还可以。我看到一串新脚印一直穿过前面几片田地,叫了一声:“这边!”一面纵马向前赶去。
曾师兄跟了上来,口中却说:“不对,这脚印不像!”
我也没见过那东西的脚印是什么样,但眼前的脚印却显然是人留下的,也道:“是啊,这好像是靴子的印,应该不是那怪物。”
殷君若听我一说,却惊道:“怪物?什么怪物?”
“你不知道?”想来她来此地不久,还未曾听说,我正想跟她说明,却又怕吓着她,只得看了看曾师兄。
曾师兄叹了一声道:“近来本邑附近不知何来一只嗜血凶怪,时常在夜间到邑上出没,这月余来已经伤了不少人畜,我们正要想办法除掉它。”
殷君若果然啊地一声惊呼。我连忙安慰道:“姑娘不必害怕,看来这次抓走令弟的多半不是这怪物了。”
殷君若神情稍缓,却又轻声咕哝了一句:“那就是他们了,想不到会来得这么快!”
我本留心她的声音,声音再低,却也被我听得真切,于是问道:“他们是谁?”曾师兄也狐疑道:“怎么回事?”
没想到起了波折,殷君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又镇定道:“不敢隐瞒二位,我说的是神殿的人,只求二位先帮忙救回舍弟,事后我定当据实以告。”
我与曾师兄都吃了一惊,神殿向来行事诡秘,总是让人善恶难辩,只是他们声威隆重,鲜有人敢过问他们的行事,被神殿有盯上的人自然也不平常。说起来,曾师兄与老师先后来到河源邑隐居,也是迫于神殿的排挤,如此说来她与我们也算是同仇敌忾,若真是神殿在搞鬼,这件事我却要管定了。
压下疑虑,顺着脚印继续往前追赶,出了田地,脚印消失在一片密林里。没想到这人徒步也这么能跑,现在都没让我们赶上他的身影,看来修为不低。曾师兄见状,分派道:“对方既然是人,那就不难对付,只是得小心埋伏。我们分头去找,我去左边这条路,子骞你往右去,殷姑娘你要跟着谁走?”
“我……”殷君若沉吟着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明显带着不信任,轻声道:“我还是跟着曾先生吧。”
我暗自苦笑一声,提马转身道:“那好,我先走一步了!”曾师兄嗯了一声,道:“小心些,有事记得用感念术!”
“知道了!”我回头答了一声,纵马往前赶去。所谓感念术,就是一个能够在一段距离内瞬间感知另一人的位置,或传达一个简单讯息的小法术,不过要施展这个法术有很多条件限制,只有十分熟识且完全信任的人之间才能使用,否则成功率极低。
深入林中,树木逐渐繁密,骑马已十分不便了,为了隐匿踪迹,只好下马步行。我左突右闪地向茂林处搜索,又走了略有一刻,还是不见什么踪迹,我只得静下心来,感受林中的元气,或能寻找到线索。这里的元气很稀薄,如果遇敌,法术只怕难以奏效,看来还得靠武技。
正想着,心中忽有所感,连忙往边上一闪。正在此时,只听哆地一声,一支弩箭急劲地钉在身后的树上。用弓弩射击是伏杀的多用手段,因为如果对方的修为在自己之上,法术自然法无使用,肉搏也将毫无胜算。而使用这种毫无元气波动的远程攻击方式,在对方疏于防备时,便有可能成功刺杀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人。好在我刚领悟意境,感知力大大增强,尤其是对自己有杀意的东西,否则还真有可能着了道。
我闪到树后,抽出腰中的竹剑在手,向来箭的方向瞄去,只见树丛中一人身材魁梧,头发蓬乱,脸上胡须浓密,身着不知哪国的军装,制式十分怪异,看不出来路,想来也是掩人耳目的装束。
我见他正将手中的空弩挂到背后,另拔出一柄短剑来握在手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竟然还开口道:“小子反应不慢嘛,这都能躲得开。”
看他一副好整以遐的样子,赫然有意念圆满的修为,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人虽然不少,但也正是精锐之士,随便在哪国都可以担任个不错的官职,身份应该不低,此人却要做神殿的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