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弘义的引领下,我们才得以接近圣坛,近看那面幕布。原来幕上所绘的正是大坝的图形,只是画上的三圣湖浅下去许多,没了大水瀑,且画面是从大坝内侧来看的。我正在疑惑之中,孙弘义道:“这是神兽所绘的神迹功能图,只因我们凡人愚昧,不知修缮大坝,才未能防范十年前的大水灾。众神慈爱,特此降下神谕,命我等子民重修神迹,造福生灵。”
一听这话,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十多年前,老师提出此事却遭神殿排挤,如今神殿要对神迹开工修葺,却说是众生愚昧。虽然好笑,不过看来神殿也不是不在意人间疾苦的,只是当时放不下他们所谓的威望吧,或者是吃了亏之后,才想到这一点。看这排场情形,还真是神族的意思,只是我有点意外,神族不要说未卜先知的能力,甚至连防范于未然都不能,否则……算了,正因为经历了那场灾难,我才能遇到老师,我才是我,过去的事就不必多计较了。我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但未敢多想,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是对孙弘义点了点头。
孙弘义见我点头,说道:“这工程第一步,便是清理闸孔,让湖水加速流出,降低水位,然后方能安装闸门。”
我道:“闸孔不能一次开得太多吧,不然下游河道可就吃不消了。”
孙弘义点头道:“公孙兄所言不差,因此除常流孔外,须将装好的闸门依次关闭,再行清理其余的闸孔,以后每段工程只清理三至四个,直到将所有闸孔都清理干净并装上闸门,大约需耗时三五年方能大功告成。”
“只是这数十个如此巨大的闸门怎能做得出来?”
孙弘义笑道:“公孙兄难道忘了神兽吗?闸门做出来不难,倒是筹备这么多的铁料有些费神。”
我奇道:“闸门全是铁的?那这大量的铁料一时从何而来?”
“哦,办法倒也是有的,有穷大神殿已号召天下,将各国闲散军队的兵器收缴上来,用以熔铸闸门。”
这方法倒是名正言顺,不过如此收缴兵器,至少会叫万乘精兵解甲归田,如今虽无战事,但关外蛮人却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到时却靠什么来抵挡?我微感纳闷,却不好此时来问,只得道:“只可惜这天下第一景将不能再睹了,不过为民生之计,倒也大是值得。”
孙弘义道:“那是自然,不过此地究竟还是神迹,将来自然会有另一番景致。”
君若笑道:“那今日幸好来看,否则以后就再也见不着这天下第一奇观了。”君傲一听,也使劲点头。
我笑了笑,又问孙弘义道:“那如何清理淤塞的闸孔呢,也请神兽来做么?”
孙弘义道:“那倒不是,我们岂能让神兽干这等粗笨活呢。”
我略一思索,道:“那莫非是用法术弹么?”
“也不是,法术弹的威力不能尽随人意,恐怕会损及坝体。不过我能保证,今日必能令公孙兄大开一番眼界,绝不会怪我强留于你。”
口气不小!不过说实话,我今日所见,确实十分新奇,心中也早已不怪他对我强留了,现在又听他说得郑重,倒真的令我期待起这圣会后面的景象来。
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开始清理第一个闸孔,请各位教职者率领教众到岸边集结。”话音刚落,只见数十位领头的教职者开始传唤各自教众,千余教众依次往大坝走去,新入教的教众却只集结在原地,最后方才跟随。
队伍过了大半,孙弘义才对我道:“公孙兄请再随我来吧。”我们随着他跟在主教的仪杖队后面,看来孙弘义是这位主教的亲信之属,是以比较自由。
那神器与一应配件都有队伍运送,从圣坛至大水瀑这几百步的路程车行不便,只得让一干教众肩扛手抬过去。我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所谓的扬音器,模样稀奇古怪,却感觉不到多少灵气,还不如我身上那个“霹雳神器”更具威慑。
神器又被安在岸边的一处高台上。我们三人随着孙弘义立在台下一侧。没多久,那位主教又开始用神器喊话:“今日先开一处调节水位的常流闸孔,请各位教众随我心意,一同施展信仰法术,切莫分心。其余新进门徒与不干事人等但请旁观,不得胡乱冥思,干涉施法。”
咦,听这主教的说法,似乎要数千人施放同德法术,这怎么可能呢?我与师兄等人施放同德法术时,最多只能联合三四人的意愿,再多就纠结不清了。这数千教众与主教难道能比我与诸位师兄更能意愿相通不成?此时水声隆隆,除了主教,平常人说话根本听不清,我也无法去问孙弘义,只得自己凝神探究。虽然方才那主教叫人不得乱起意念,但这位江主教明显是意境高士,只要他展开意境,我的意境也会被逼出来,虽说我也可以不与他干涉,但无疑会被他发现我,只能希望他没空理我。
“诸神与我们同在!”随着扬音神器的这一声宣告,所有排列整齐的在职神徒同时开始低头冥想。数千神徒跟随主教的意境,出奇地有序,使得主教的意境也令人惊异地强盛,甚至已经超出了意境圆满的境界。我所感应到的所有元气都完全被抽调了,虽然是我特意不与他起冲突,但我明显感到这是一股势不可挡的意志。元气开始虽然也略有点杂乱,但似乎早有预谋,先是分为数股,然后其中只有一人的意念主导全组,任其指引,这个完全交汇的元气又与其它几组交汇的元气相合,最后又只有一人的意念与所有小组的元气一一交会,最终形成了个我从未识过的强大元气浪潮,直如一个巨大的龙卷,此处所有的元气都被吸了进去,一丁点也不能由我使唤。我不知道能否将它撼动,为免引来麻烦,我只能任凭自己的意境与所有元气失去联系,再也感知不到什么。
我回过神来,只见水面开始有雾气升起,十多息之后,只觉地面微微一震,最近的一处闸孔传来“咯咯”几声,我知道那是方才的法术将堵塞闸孔的大块岩石弄碎了。果然,一股污浊的水流从最近的闸孔中冲泄了出来,起初水势微弱,随着岩石淤泥与陈年的腐枝烂叶滚滚而下,水流越来越大,转瞬间便喷薄而出,与原先那两道水柱一般强劲,颜色也逐渐清澈起来。与此同时,浓浓的雾气从水面上冒出,不一会,水雾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坝与两岸。看来,这位主教是用法术将水底大岩石急剧加热,然后被水冷却,使石头碎裂。
清理一个闸孔竟有如此之便,实在叫我惊骇不已,呆在当场,直到孙弘义凑过头来道:“公孙兄,我所言不虚吧?”我只得点点头,却不知如何回话,这样的法术,已经超出我的经验。
只听主教道“各位教众,这次的信仰法术又有所精进,可见诸位虔诚之心。今日的圣会到此结束,所有教众就近扎营,三日后再行清理下一个闸孔。”
三日!我心中暗自一惊。要知道法术最耗费精神与元气的并不是法术的威力,而是对法术的选择和控制力,像这个法术的威力倒不十分如何,可怕的是如此恰到好处的方式和破坏力度,这样的控制力至少要消耗八九成的精神和元气。
而且,与个人施法不同,共同施法的人越多,元气就越难恢复,同样的人在同一个地方施放如此庞大的法术,我以为至少要十来天之后这里的元气才能平复,想不到三天之内便能恢复,那看来不但未尽全力,也没有耗费太多元气,或者说元气的采集范围很大,至少也有数十里,因此总体损耗不多。眼看正在散会,我忙拉着孙弘义走到一边,问道:“孙兄,这个信仰法术也是神族传授下来的吗?”
孙弘义微微一笑道:“此法是有穷城毕主教发现的,虽不是神族直接教授,但若不入神殿受众神的指引,却也不能凝聚如此的力量,而且教众门徒越多,力量就越大。等到众生归善的那一天,也许我们就能借此重回神界了。”
毕主教是有穷城的大主教,名为毕保民,与老师杜文命、隗老隗常明同为意境圆满的修为,被天下人并称为“三名”,老师虽然与此人不太对付,但也对他颇为佩服。只是孙弘义这么说,可见他自己也并不十分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觉得这个信仰法术与我们常用的同德法术是一回事,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将千万人组织有序地施放同德法术罢了。
正如老师与我所说,与自己有共同信念的人越多,自己的法术也就越强,也难怪孙弘义非要拉我做他的门徒。不同的是,信仰是让别人改变信念,追随自己,而老师的理念是提高自己的心境,理解并囊括所有人的信念,统一为一个无上的理念。这也许就是老师与毕主教不和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