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邪魔来犯
“呵呵呵呵……”轻笑伴随着叮铃声蓦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吊着息若离的那根丈高木柱的半腰处，一个鹅黄身影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倚靠其上，如履平地般姿态悠闲。
她这一身鹅黄与发髻边上那一朵娇艳欲滴的野百合就足够说明她的身份——南风堂主宁六扇。
“原来千音山庄庄主竟是扮猪吃老虎之辈，失敬失敬！”
甜美的嗓音不像俞无双那般的叫人生厌。宁六扇生得娇俏，玲珑曲线完美无缺，只见她一双美目风情流转，直勾勾盯上了莫音飞的俊脸。
“就你一个？”莫音飞虽与美女对视，却很沉得住气，口气有些不善。“都出来吧，藏头露尾没意思。”
“嘻嘻，莫庄主真是英雄气概，小女子倾慕，若有幸与莫庄主结一段露水姻缘，小女子死而无憾。”
宁六扇用小女儿的娇态笑吟吟的说，状似无意抬头看了一眼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血红人儿。
“别拐弯抹角了，该如何就如何，你们把人上齐，我们摆出大阵，你们若赢了，我立刻放了息若离，怎么样？”
莫音飞在关键时刻显露出了不俗的大将之风。
“息若离？”宁六扇面露不解，仿佛今生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息若离’这三个字般：“哦——莫庄主说的是我们千华门的叛徒？用本门叛徒来谈输赢条件，似乎于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啊。”
莫音飞冷眼睇了她一眼，道：
“是吗？那更好办了。我先帮你杀了这个叛徒，然后再商谈输赢条件好了。”
说完，莫音飞大袖一挥，从旁边一位兄弟身上抽出一把利剑，抬手就往高高吊起的息若离身上射去。
“当。”
一声脆生的兵器相撞声，宁六扇收回手中的银白小圈，自木柱上盈盈飞下，站到莫音飞身前不远处。
“莫庄主真是急性子，不过小女子就喜欢你这样敢做敢当的男人。”宁六扇嘟起香唇，似嗔似怨般娇滴滴的看着莫音飞，极尽挑逗，但见对方仍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半点不曾动摇，又觉无趣。
“算了算了，遇到个木头疙瘩，想柔情蜜意一点都不行。说吧，刚才到底是在场的哪一位高手，将我擒住的人都放了？”
宁六扇话锋一转，将娇媚的目光投向了人群中搜寻。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音飞代全场问道。
“没什么意思。本来我是不打算出现的，只寻思着暗地里杀你们十二个人，可是，我人才杀了六个，剩下的六个，就在刚才被人给放了，我是循着那人的路跟进来的，你们可别跟我说没有啊。”
此话一出，在人群中掀起一层不小的波浪。
“妖女，休得猖狂。老夫要你今日来得去不得。”
义愤填膺吼出狂言的是天凌帮的帮主，年过半百，发际花白，但生得方额宽面，粗眉厚唇，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矍铄。
“来得去不得！来得去不得！”
天凌帮众弟子高举手中刀剑，响应师傅的话，使得现场的气氛立刻沸腾起来。
“哼。”宁六扇面露不屑，根本不想花时间去驳斥他们，只是挑高眉眼，精明的目光在人群中反复搜索着，终于看到了站在角落的神风。
找到目标后，她得意的高高翘起嘴角，纤腰柳摆，娉娉婷婷向神风的方向走去。
柳随风见状，暗叫不妙，立刻向前一步，挡在了宁六扇与神风之间，和善的看着如春日黄花般娇嫩的宁六扇，用浓浓的鼻音软软说道：
“那些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非要杀？”
宁六扇抬起一对翦瞳，对上那满面和煦，美丽苍白的面孔，口中道：“你们要杀我千华门凤翔堂堂主，我们又不想费力来救她，所以，便杀你们十二个人来为她报仇，算起来可是你们赚了呢。”
宁六扇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一身素色，容貌清丽温暖，使人一见便生出一股清新之感。只是那眼神……
“我……见过你吗？”宁六扇不甚确定的问道。
柳随风面上一诧，但立刻恢复笑容：“不知道。”
这两天好像已经是第二次被人这么问了。
宁六扇狐疑的又上下扫了她一眼，才对神风扬了扬下巴，娇媚开口道：“看样子，是你指使他去救人的吧？”
柳随风但笑不语，算是默认。
“你和他……”宁六扇故意拖长语调，话未说完，凌厉目光咻的一转，迅疾如电般出手向柳随风的面门探去。
突然宁六扇只觉得眼前一动，一抹白色人影便直直挡在柳随风身前。
却是莫悲扬。来不及去考虑他此举的动机，宁六扇惊异莫悲扬的转移速度，不敢心生大意，手下又加重了几分劲道，向他们二人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神风刚烈的真气由柳、莫二人身后推出，挡开了宁六扇的攻势脚下发力跃至前方与宁六扇过招，生生将那娇美女子又给逼回了场中央。
“神风，回来！”
柳随风从莫悲扬身后窜出，突然大喝一声。
神风立刻加快攻势，将宁六扇送到莫音飞身前，自己便一个转身旋风般离去，守在柳随风身旁。
宁六扇哪里甘心被人逼迫至此，欲转身追斗，谁料却被莫音飞扯住了手腕。
莫音飞和宁六扇都还没有开口，场外又传来了几声清亮的声音。
只见两个晶莹剔透、粉雕玉琢的少年，一左一右坐在半男半女的俞无双身边，两张脸孔竟然生得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不用多介绍，在场有很多人都清楚他们是谁。
千华门门主以下，共设有五堂——凤翔、松皓、南风、癸玉和流萤。
南风堂主就是酷爱鹅黄纱裙与野百合的宁六扇；流萤堂主是崇拜‘招财童子’的俞无双；至于癸玉堂主有两个人，同母同胎，同生同死的碧水和澜泉；千华门下除了松皓堂，现在可算是来齐了。
“泉，我看六扇今年肯定能嫁出去。”其中一个少年，靠在‘招财童子’俞无双身上对另一个少年说道。
“我看也是，她都想嫁人想疯了，总算遇到个愿意抓着她不放手的，她还不屁颠儿屁颠儿的把自己和嫁妆都贴上去啊。”另一个少年回答道。
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尽管说出来的话很欠扁，但那神出鬼没的功夫也足够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人都来齐了？”莫音飞丝毫不为所动，这件事上，他把一庄之主的良好心理素质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是啊，都来了。”宁六扇淡淡回道。
语毕，掌下生风，亮出银白小圈，朝莫音飞迅即攻去。招招狠辣，式式无情，的确验证了‘苗疆第一美蝎’之名。
随着宁六扇的动手，俞无双也中场休息结束，再次扑入了战圈。
而那两个白瓷娃娃却互相对看两眼，其中一个突然消失于众人面前。
‘叮铃叮铃’
半空中，悬吊着息若离的捆绳上的清脆铃铛声响个不停。
“糟了。”肖玉明大叫一声：“他要劫人。”
说完，便借力直上，飞身过去阻止。
柳随风冷眼观战，神风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她缓缓摇了摇头。
莫悲扬始终都在背后注视着这两个人，他知道，千华门的人是她指使那名唤作‘神风’的男子前去刻意引来的。暗自又将这几天看到、听到的人和事在脑中重新整理一番，只觉得个中丝丝条理也在渐渐浮现出来……
莫音飞独战宁六扇。俞无双还是被七大掌门缠住。肖玉明和李玉容正合力对付一个秀美的少年，那少年粉雕玉琢，十八九岁的样子，武功招式奇特，东窜西跳，玩儿性十足。
可是……场上各个角落里，就是没有另一个少年的身影。
不好！
人们心中警报大起的同时，只觉得突然从场内卷起一股非常强大的旋风，卷起了沙尘，拔起了花草，掀翻了人群……最后凝聚成一个大圈，将正在场内大战的十几个人罩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心中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那个龙卷风般，有形似无形的大圈，罩住场中缠斗的众人，莫音飞他们走不出来，而场外的帮手也走不进去……
“凝空术。”
柳随风脱口道出个中玄机。
凝空术是南海龙氏一族的绝技。利用奔跑的速度，将空气聚集成漩涡的一种奇特功夫。形成漩涡后，时间越长，漩涡里的空气越少，六扇他们自然对碧水的独门功夫十分了解，可以及时适应并想出对策，但就怕莫音飞他们第一次遇见……
神风看了她一眼，知晓她不让自己动手的原因后，他也不会再轻易出手了。
形势迫在眉睫……
“……好像要输了。”
就在柳随风聚精会神观战的时候，莫悲扬突然在一旁发出一声无谓的感叹。
柳随风几乎要为他的这种看不清事态说话的特质拍手了，刚想开口批评他几句，回头后，却发现身后早已失去了莫悲扬的踪迹。
神风指了指上面……
柳随风循着望去，莫悲扬一袭白衣飘飘，雅绝天地的身姿立于房檐之上，他从容气定，缓缓将宽袖中的碧玉箫拿在手上。
战局之外的秦苏抬头惊望，吃惊之余，突然大声喊叫起来：
“快，会武功的全部坐下运功，封住眼、耳、口。实在不行就用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快！”
莫悲扬将玉箫凑近唇边，闭上双眼，轻提一口气……
先是几个单音自箫内传出，接着曲调连起，其声鸣鸣，如怨如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柳随风抬首紧紧盯着那个白色清雅身影，竟难以移开目光般，痴痴望着……
莫悲扬的箫声与莫音飞的箫声很不一样，莫音飞的箫声吹出的霸道太过流露，虽可以短时间的扰乱人的思绪，却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可莫悲扬的箫声却是棉里针，悠扬中杀气十面埋伏，这种音律如天地之风般无所不入，无所可挡。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任飞扬。
这一刻柳随风感觉自己就是那浮云柳絮，渐渐在他的箫声中迷失了自我……直到神风颤抖的双手扶上了她的臂膀才回过神来。
转过头，只见神风冷峻的面容上虚汗涔涔，见柳随风回过神后，才闭上眼睛开始运功抵挡。
是了，《千音谱》是一种由佛家梵音为基础创立的专门压制内力的音律，难怪历代千音山庄都不授武业，莫音飞既习音又练武，两者冲突之下，才有了先前吹奏时的上下气不接的情况，而莫悲扬除了一身世间罕有的绝世轻功外，是半点武功都不会的，所以，吹奏起来自然不受任何影响。
柳随风想明白后，才抬头观望其他人，眼前的景象实在让人惊诧，只见大多数武林人士都统一坐下打坐，一个个脸色都要比神风难看多了。
有的面容扭曲，有的口吐鲜血，有的浑身抽搐，最严重的是跟随俞无双前来的十几个鬼奴，他们几乎陷入了癫狂，拼命用手撕扯身上的黑裹布，失去裹布的遮掩，一块块狰狞扭曲的暗紫皮肤显露出来……
整个园子在悠扬的音律里瓦砾翩飞，墙塌地裂……只见原本紧密的凝空圈正渐渐转淡……但是，那施展之人却依旧不愿放弃，苦力强撑中。
如果继续硬拼下去的话，那名唤作碧水的少年怕是不妙了……
柳随风垂下双眸，思虑片刻后，弯下腰，捡起了一颗石子放在手心，暗吸一口气，以一种奇特的手法将石子向白衣翩翩，雅绝不凡的莫悲扬弹了出去。
谁知，由于射出石子没有气劲，在还没有近到莫悲扬身姿的时候，便被他音中的森森杀气给原路弹回了。
柳随风暗叫糟糕。要是以前的话，这颗石子还能够避开，但是现在……那刻入骨髓般的疼痛让她不禁眯起了双眼，右手捂着不住淌血的左肩……弯下腰，又捡了一棵比刚才略大的石子，深吸一口气，欲再次射出时……
一声长啸袭来……从天府园的大门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衣男子。
他神色木然，双目却精华内敛，手中提一只铜锣，站稳后便开始无节奏的敲击。
沉浸在自我音律世界中的莫悲扬终于感觉到了惊扰，缓缓张开双目，所见一片狼藉，立刻反手一收，将碧玉箫拢入了袖内。
青衣男子见他停手，也爽快地扔下铜锣，飞下门檐，直扑场内。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他在靠近凝空圈前一米处，竟然凭空消失了。
半盏茶后，只见凝空圈突然由内而外爆裂开去，青衣男子怀抱一人出现在沙尘之中。
莫音飞、宁六扇、七大掌门、俞无双、肖玉明、李玉荣和那名为澜泉的少年，全都一一出现。他们或坐，或仰，或趴，或掩耳……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你的音是妙，却也是分不清敌我，绕不开亲疏，今后还是少用吧。”青衣男子怀抱碧水，木然抬首与莫悲扬对视。“这一战，算是平手。我们走吧。”
“可是……她……”
宁六扇深蹙娥眉，按住不停颤抖的胸口，气喘吁吁的指了指那半空中的红色身影……
息若离意识全无，唇干肉裂，一点生命的迹象也没有。
青衣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她，始终木然的神情中没有流露出半丝不忍。倒是意味深长的盯着柳随风苍白的面容和指间不住淌出的鲜血看了几眼。之后他才迈开大步，跃上被莫悲扬的音震出裂纹的墙头，头也不回的飞跃而去，冷酷的话却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息若离横竖是死，不必再多事。走！”
他是千华门松皓堂的谷天歌，一个仿佛天生不带人类感情的男人。
柳随风略带惆怅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中留下了难解之结……
“柳姑娘，你受伤了？”
莫悲扬的声音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的箫声。
他从高处盈盈飞下，不用借力便越过了众人头顶，来到柳随风身旁。面露关心之色，清明的瞳仁盯着她的伤口与她手中紧紧捏住的石子，瞬间便明白她受伤的原因，只觉得胸口猛烈一震……
柳随风则一脸惆怅，对着谷天歌他们离去的方向失神，莫悲扬却略带悲伤的看着柳随风……
莫悲扬抬手拂开了柳随风发际的落叶，为她整理有些纷乱的发丝……任由不明情绪燃起火焰，灼烧着他的心房。
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可知道，我认识你不比他们晚？
你可知道，你抛出的石子若是碰到我会对我造成伤害？
正午的阳光透过云层铺洒整个天府园，却照不开天府园中隐藏的迷雾，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实与感情……莫悲扬无奈苦笑，扶住柳随风往后院厢房走去，心情复杂的莫悲扬自然没有看到经此一事后，江湖群雄看他的目光从敬畏变成惧怕……他到之处，皆向两旁退让……
江湖本就是一个充满奇迹与不可能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