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自是无需与其他人一样叩拜荒神,他前世的神阶远远高于这偏野的下界小神,若是行礼,此神恐怕会因承受不住而殒落。
这就是约束诸神的至高道则的恐怖之处,神与神之间的位阶克制和天生感应,哪怕转世重生,也无法全然隐匿规避。
而秦真如今不过拥有一缕神魂罢了,同样会被诸神察觉,若是他点燃神血,只怕监天神眼都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
比起那三十三天的至强神祇之一帝释神主,监天神眼才是真正监察诸天的存在,帝释神主神念再广,也无法覆盖三十三天,神识再浩瀚,也无法知一切巨细,而监天神眼则不同,只要诸天存在,监天神眼便存在。
天下地上,一切虚空,可以无任何生灵死物,却不会没有“天”。
这才是天的定义。
“你可感受到荒神的气息?”一个老迈的声音忽然在神游的秦真耳畔响起,将后者拉了回来。
秦真扭头看到须发皆白的矍铄老人从旁边的黑暗中缓缓走出,目光炯炯,一身白色神袍纤尘不染,这位主宰东域一甲子的老人,当真是诸神真使。
“老头,好久不见。”秦真摇头,“你这身修为已经压制不住了,何时突破?”
“呵呵,你何时接掌神庙,我便何时突破。”老头温和地笑,丝毫不为秦真言语中的不敬而觉得违忤。他自然感知到秦真体内澎湃的炼者气息,知道后者已经踏入神道,而且直跨两境,成就炼意境界。
秦真真神降世之身,乃是东域之地无数年来第一位,其身份之尊,便是神殿都要顶礼。
“哦,你就不怕前脚刚走,后脚我就把神庙卖了?”秦真摇摇头,有些无语地道。
“众人口中神庙,就是你眼前这弹丸之地,能卖几个钱。”道尊不以为然,“诸神光辉照耀之下,唯心所向,才是真正的神庙。即便你重登神位,也卖不掉。”
那可不一定。秦真心中嘟囔。
殊不知,他此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颠覆诸神。
自然,他不会在这老人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实。
信仰无罪,唯神有罪。
秦真对于面前的老人,并无恶感,反而心生亲近。
从本质上来说,他依旧是神,对于虔诚的信徒,当然会有超越意志的特殊感应。
同样是源自至高道则。
“也罢,要不你再忍忍,兴许很快我也要去神殿了,到时候我去取真神之血予你,借神血之力破境,甩开所谓的神赐,不知要几万条街。”
秦真扯了扯嘴角,连忙换了个话题。
所谓神赐,只是以神启之力将炼者全身精血燃练到极点,升华为一滴“神血”,这种“神血”,除非炼者体内本就存在诸神血脉,否则,再如何燃练,也只是“伪神血”。
固然,燃炼出“伪神血”,也是凌驾五境的象征,但是比起燃炼出“神血”的炼者,无异于蛟龙之别。
若是炼者有幸融炼“神之血”破境,其神之血脉的潜力才真正被开启。
平静如老人,闻言身躯也是微微一颤,他眼神微热,既激动又感动,对他而言,秦真便是神,他丝毫不怀疑对方的话。
“好了,还是先看一下青梨的伤势吧。”秦真脸色重归冷肃,将青梨放在一旁的长塌上,然后将青梨中咒的始末说了一遍,自然是隐去了其中不能言明之处,“我已让人去灭枯山派。”
“不过,东域之地,竟然存在诅咒之力,此不能轻视。你需尽快下令彻查所有王朝宗派,一旦发现与诅咒之力相关之势力散修,皆需彻底剿灭。”
“诅咒的源力超越了下界的范畴,我不便多言,只能说就是诸神都不敢不正视。”秦真语气凝重,“有必要可请示神殿,便说是神旨。”
道尊起身,躬身领受。
即使是真神降世,神旨也不能妄言,否则必受神罚。
若不是诅咒之力事关重大,他也不想颁下神旨,给诸天一个追索自己踪迹的机会。
这道神旨只是后手罢了。若东域自己能够解决,也就无需神殿插手。所以,此事秦真也务必尽力。
“一千年前,在冥潮席卷前后,诅咒之力便曾出现,那一次,从冥潮中幸存下来的炼者,几乎被诅咒之力灭尽。”
道尊说起尘封千年的密辛,同样神情凝重,“你想必已经清楚,在东域俗土,并无五境之上的炼者存在,不是未曾有过,而是一旦炼者突破五境,若不想死,便必须离开东域。此事,便与千年前的神秘诅咒之力有关。”
说到这里,道尊停顿了一下,静静地看着秦真。
“有话直说。”秦真莫名烦躁,显然是猜测到了什么。
“青梨所中的诅咒,便是源自于此。”道尊叹道,“这困扰了东域千年的问题,神庙无法解决。”
“我暂时封禁了青梨的灵魂,只是她初入神意境界,神魂未凝,灵魂太过脆弱,我的封禁无法持续太久,神庙有无办法,能够延阻这诅咒?”
虽说这神秘的诅咒之力困扰东域千年,仍未解决,不过神庙不可能坐以待毙,千年时间,必然有所对策。
“庙中有一养魂池,是修炼神魂之地,这是一块移魂玉,可将未凝神魂之人的灵魂移转其中,诅咒之力难侵。将青梨的灵魂移转其中后置入养魂池,可保其灵魂无恙。”
“但是,青梨只有炼意境,体魄太弱,即使以专门克制诅咒之力的禁制封印,也只能延缓诅咒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她的肉身便会被诅咒之力腐朽,从此沦为灵体。”
“一旦失去肉身,除非有通天之能为其重塑,否则,她的灵魂只能一直在移魂玉中沉眠。”
“不,还有一种方法。”秦真摇头,却未言尽,因为他所说之法乃诸天至高神机,不是面前这个老人能够理解的。
妄闻天机,对于境界低微的凡人炼者,无异于灾难。
“但愿不需走此路。”秦真喃喃,眼神坚毅,“若是不得已为之,便是逆天,我也需为。”
他立下了道誓,岂可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