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的好处不是白天可以睡大觉,做白日梦,而是夜让人清醒,可以避开人潮汹涌,从事简约。
宁师兄和苏医生漫无目的的逛着商场。
“我送你一个礼物吧,想要什么?”
宁师兄心想今天是该破费一下了,让她高兴一下。
“戒指!你敢送吗?”
苏医生淡然随口说出,面色冷漠。
“你敢戴吗?”
“我有什么不敢戴的?”
“那可是如同紧箍咒一样的东西,戴上了就失去自由了。”
“自由过了头,就是茫然无知,一片荒芜。我宁愿不那么自由,拥有实实在在的束缚。”
“没问题,不就是戒指嘛。就当今天是你的生日,怎么高兴怎么来。”
“真的?不许反悔。”苏医生诧异的惊喜起来。
“Your Highness!很荣幸为您服务。”
两人进了一家珠宝首饰店。珠光宝气的形容之所以恰当,是因为沾染了人的生气,倒映在情人们似水温柔的目光里。
苏医生似乎是早已心有所选,没有四处挑选,直直来到一个柜台,目光柔软的盯着一枚钻戒。
宁师兄盯着的是它的价格,拼命看清楚价签上小数点的位置。
“是你啊,女士!是要选婚戒吗?”女服务员瞥了一眼宁师兄,微笑道。
“我要这个。”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它呀,每次来都要看它。”
“我朋友有个一模一样的。”
“啊?那样好吗?别人可都是选不一样的呀。”
“不,只有这个,才能让我感受到拥有了和她一样的幸福。”
“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你先试戴一下吧。”服务员不知所以的应和着。
“怎么,舍不得了?”苏医生伸着戴上戒指的手给宁师兄看。
“有什么舍不得的,有道是‘倩人传语更商量,只得千金一笑也甘当’,千金难买你一乐。”
“当我是祸水红颜的褒姒啊。”
“我倒是想做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周幽王呢,条件不允许呀。”
“你以前那为女生一掷千金的豪情呢?”
“豪情还在,千金没了。妹妹,咱们这儿能分期付款吗?”
“哎呦,咱们可别哥哥妹妹的叫,您女朋友跟前站着呢。再说咱们谁大谁小还说不准呢。”
“肯定我大呀,我都奔四的人了,你看着最多也就十八岁。”
“套近乎也没用,你就是说出花来也不行,我们真没有这项服务。”
“真遗憾你们不给分期,那该损失多少像我这样诚心想买的顾客啊。”
“很抱歉,先生!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别担心,你有足够的钱给我买这个礼物。”
苏医生从钱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递给宁师兄。宁师兄看了看,疑惑不解。
“这不是我的卡呀?”
“现在是你的了。”
“什么情况?哪来的?”
“这是你每个月交房租的收款卡。”
“我说卡号怎么看着眼熟呢。”
“我是想给你存着,万一哪天没饭吃了,好应急用的。现在物归原主。”
“还真是能救了今天的急了。不过我怎么好意思呢,虽然是你的房子,付房租也是应该的嘛,我怎么好拿回来。”
“今天我说了算。你给了我就是我的,我还了你就是你的,你买了礼物最后还是归了我。总之,你没什么损失,我也很开心,这就是最好的结果,还计较什么呢。”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我都没什么好反驳的。”
“那就付款吧。”
苏医生时不时开心的看着自己的戒指。不是因为可以炫耀什么,作为拿手术刀的医生,是不大有太多时间戴它的。她欣喜的是宁师兄答应了送这个礼物,而不是拒绝。其实这么做是很冒险的,如果遭到拒绝,或将失去彼此爱的可能和希望。爱也不能一味隐藏退缩啊,若不冒险经历验证,那就只能是梦幻泡影。躲在角落无声无息的人啊,他终将被爱情抛弃。我必须唤醒他,以爱之名。
宁师兄带苏医生看了场电影,不想惹了麻烦。
“纯属意外,我只看了海报,时间也合适,就买了票,真没注意是恐怖片。”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成心的。”
“怎么会呢,你知道我是怕看恐怖片的。你忘了,上学的时候,那天晚自习在多媒体教室放《侏罗纪公园》都看得我腿打哆嗦。不过看了之后,整个人精神多了。”
“还神经多了呢,等着回家做噩梦吧。”
两人都回了住处。
我在宁师兄上班前回到家,和他一起去了酒店。我也顺利通过了面试,直接上了岗。
“有时间多练习英语口语,这个岗位也给你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我会的,经理!”
“你知道是什么让你顺利通过面试的吗?”
“是你替我说情了吧。”
“不是,是因为你保持着阳光般的微笑,能给人以温暖,缓解客人旅途的精神疲惫。技能是可以外部培训的,但服务的本心是要自身建立的。”
“看来会笑也是自身的资本啊。”
“与人为善,必有善果。好好干吧,有问题呼叫我。”
“明白!”
我就这样上岗了,成为宁师兄的同事,他所在酒店的前台服务生。
后半夜,宁师兄来到前台。
“韩阅,招你过来,可不是让你来谈情说爱的。”我旁边的女服务生脸红了起来。
“哪有,我们只是在没人时随便聊聊,打发时间。”
“我可盯着监控呢,不能影响工作。”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捣乱,惹麻烦的。何况,我不擅长也不喜欢谈情说爱,你说这种事谈的清,说的明吗,师兄?”
“图一时之快的,会说些花言巧语;想占有一生的,能编造弥天大谎;只是真要爱的虔诚了,就也没荷尔蒙的冲动,多巴胺的兴奋了,不再试图掩盖和粉饰自己,而是没什么话说,只是专注的诚诚恳恳面对,嘴里蹦出的每个字眼都朴素无华,却力压千钧。命运就是试金石,没有几个能抵得过几番变换命运的考验,还依然信奉的。你们女孩子更要懂得分辨,一是保护自己,二是增加获得幸福的可能性。‘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一定要耐下心来用时间考验,这样能过滤掉大多轻浮的猎艳者们,他们乐于闪电攻势,不大喜欢跟你穷耗。之所以要小心谨慎,是因为试错的成本太高,不是轻易承受的起的。”
宁师兄说了一通,又转过来叮嘱我身旁的女服务生。
“那么说,世上根本没什么纯正的真爱了?”
“纯正?你是把它想割裂开来,单独印证吗?或许你会得到像绝对条件下实验一样的答案,比如那个条件是真空环境,你确实可以证明存在,与世隔绝的存在。还有像经济学中的理性假设,那样就可以让一切顺利进行下去,得到最优结果。现实是这样吗?显然不是,它既不能够绝对,也非完全理性。
“我也相信它应该存在,可又不那么确切。”
我们能保持一致的基础是相信存在,你如果压根不信,我们就没有讨论的必要。我可以和一个怀疑论的否定者尽情辩论,却不能和一个毫无立场观点的人言语。如果取得相信存在的谈论基础,那我们最终纠结的就是它可不可持续的问题。许多人否定的观点,也就是存在的连续性问题。可能是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可能是甜蜜的一年半载,总是不多像故事传说里的白头到老,三生三世。首先给你我的答案,爱是可以持续下去的。不是想方设法的维持,而是懂得平衡和适应。命运之手施加的改变轨迹的力量,把我们带到新的环境,甚至新的世界。爱都将可以应对,爱是可以化作身千亿的,在新的世界以新的语言,新的方式,新的智慧寻求平衡,动态的平衡。不是不能,多是不愿。不是不得始终,而是未持之以恒。”
“师兄,你的‘爱情论’是精彩绝伦的。不过,你有实验过吗?”
“有,彻底的失败。”
后来我知道了宁师兄那所谓的彻底失败的爱情,不能说是他不能坚持到底,而是命运给了他机会,却没给他出路。
直到现在,我只不过说了我来S城两三天的事情,许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你知道,生活本来就看似是大量重复的,三天的过往和三个月的不过是重叠与雷同。
我总是陷入宁师兄这些爱情和生活的理论中不克自拔。因为我知道那背后的故事,没有故事的支撑,你是不知道话语的力量的,或许会得到你点头认可,却不能让你诚恳信仰。
说到这里,就算是我不明所以的开场白吧。本想着写完我所经历过的宁师兄的时光,但那似乎不是我想要写的重点,倒像是在给宁师兄作起居注似的。
我从哪里开始呢,那个故事里是没有我的,我看了宁师兄的记述,十五年的笔记,也听苏医生讲过一些。但对我而言,整理编辑起来还是很吃力,我没什么经验,又不知从何说起。从开始写到结局,还是是结局写到开始?我不是个合格的作者,尽管有大量的一手材料辅助,可我还是写不好。
最终我还是决定写了,哪怕是抄录宁师兄的笔记,稍事修改,比如隐去实名实地。对,就是这样,不要把自己标高成作家自我期待,只当自己是个抄录员就好。当然不是把十五年的笔记记述重抄录一遍,而是像电影一样选择重要场景。我选择还是从这座城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