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月儿。
课改实验班的孩子出现了喜人的变化,学东西很快,成绩比其他班好太多。在其他方面也像是灵透了很多,往往话未说完就知道该怎么做,着实令人省心。
我把这个消息,在Q上告诉了小米,小米说:“月儿,你做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我说:“并非伟大,而是有意义。我学到的,比教别人的,要多得多。”
小米说:“看到你变化这么多,真的很开心。想想之前,你如今真的是长大了。”
我笑着答:“嗯,长大了。”
小米说:“月儿,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说:“莫非是有宝宝了?”
她说:“嗯。我算着,差不多元旦前后。”
我高兴的说:“太好了,元旦我必然回去,我得回去教他喊小姨,不然不认我呐。”
她笑我:“你倒是心急,教他喊小姨,还不得明年元旦了?”
俩人说笑一番。
我再看一遍另一个灰灰的头像。纵是已不抱希望,也还是习惯看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得我心底冰凉。
叶天冬又出门去了。临行前对我千遍嘱咐。韩姝林又恢复了叽叽喳喳,又问我叶天冬何时回来。
我说:“你自己问。”
她说:“我干嘛要问。”
我说:“那我干嘛要问。”
她说:“你难道不想他啊?”
我说:“不想,他走了我清净”
她甩着小辫子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口是心非。虚伪。你不问我问。”
我揶揄她说:“你偷偷去问多好,给我说干嘛!”
没心没肺真是快乐。
叶天冬说想要小日子,然而过小日子又谈何容易。
过小日子的侯老师,最近家里出事了。
就是从不多言多语,在哪都可有可无的侯老师,她丈夫外出打工,在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成了植物人。
她去到那边时,她的丈夫正在抢救。一月之后,她就带着工伤赔偿,和一个只知呼吸,毫无意识的丈夫,回家来了。
我们去看她时,她看着我们,眼神空洞,像是把悲喜都全部抽离,只剩下了一副身体躯壳。
她守着那个男人时,却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
她一边给他翻身,一边说着:
“老胡,你说好好的回来,说话又不算数。”
“老胡,孩子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再不醒回来,他就走了,他再不认你了。”
“你想让我伺候你,也不用这样一动不动。你好好的我也伺候你,像以前一样给你洗衣做饭。”
“你要是饿了就说一声,你说’饿’~,’饿’~,你说了我给你做好吃的。老胡,你喜欢的笋,有新笋了。”
“老胡,你要是躺累了,你就起来。你起来,咱一块出去玩。”
“你以前只说等孩子大了,咱俩就出去旅游,现在孩子大了,你又说等攒够了给孩子结婚的钱。老胡,要早知今日,我们什么都不等,钱是赚不够的。你醒过来,咱马上就去旅游。你听着没有,你要是听着,就动动眼睛,动一下也行。”
她期待的看他,看着看着,目光就黯淡下去。她又开始给他说话,她说:老胡,老胡。
我们给侯老师捐了款,她说:“谢谢,不用。他如今在家里,花不着多少钱。”我们还是给她了,因为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来安慰她。
叶天冬回来了,我问:“天冬,你可有办法?”
他摇头。
我说:“侯老师,命苦。”
他说:“生活本就很多无能为力,如此说来,哪个不苦。”
我说:“你是见惯了病痛疾苦,我是想着,侯老师的每一天怎么过。”
他说:“他在世一天,她尚且有希望。她有希望,就能一直过下去。”
他说对了,侯老师不仅一直如此过下去,后来还渐渐有了笑容。我们再去看她时,她还是那样和丈夫说着话,似是从不觉得他听不见,似是已经习惯成自然。
她说:“老胡,你又胖了,我快翻不动你了,你自己用点力,这样就对了。”
她说:“老胡,你弯一下胳膊,我给你换个衣服。你看你这个都脏了。”
她还笑,她说:“老胡,你看你,把我折腾老了,你自己倒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我想着,生活如此艰辛,她还能对苦海中微渺的希望甘之如饴,不知心里经历了怎样的磨炼。
暑假很快来了。韩姝林问我回家不回。我说回。
她说:“你回家能不能带上我。”
我说:“你不回家吗?”
她说:“回家天天挨唠叨。不想回。”
我说:“那行,我去哪都带上你。反正你也吃不多。”
她蹦蹦跳跳地走了。小辫子又长长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