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月儿。
这女人的联系方式很好找,之前男人住院,都是她以家属身份签的字,李淼。
我没给她打电话,我电话恐惧症,生怕说不了两句,那边啪一挂,再就没有下文了,好没面子。
她是个房产公司卖房的业务员,我去售楼处一打听,就找到她了。
见到她时,我还有些惊奇,不仅没有凶样,还很漂亮。三十七八岁的少妇模样,个不高,身材纤细,穿一身职业装。面色白皙,头上盘一个小丸子。
见了我,笑语盈盈的走上来,说:“这位女士,看看楼房吗?之前有没有意向,想看什么样的?”
我忐忑不安地说:“那个,我不是买楼的,我是医院舒缓部的志愿者,我想着,您什么时候有点时间,我们能否聊聊孙玉玺的事情。”
听到这,她脸上有了情绪,又悲又愠,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说:“如果是为这事,我觉得没必要说了。”
我说:“不瞒你说,我爱人,曾经也是一个患癌的人。他生病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爱人。”
她湿了眼眶,却说:“不,我和你不一样,他不需要我。我也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如果女士没有其他需求,请回吧。”
我听她说“浪费”二字,心里涌起怒气,陪伴一个生命都要消失的人,而且是自己的爱人,她竟然说浪费。
我冷冷地说:“好,那不打扰了。”
说完扭头便走。
徐卿文在外面车里等我,见我这么快就出来,尚有愠色,便知道我碰了灰。他下来车牵我手,安慰的摸了摸我的头,给我开了副驾驶门。
我上了车,关了车门,依然忿忿不平。
徐卿文不开车,看着窗外。我顺着他目光看去,李淼从里面出来了,正向着车走过来,虽然脚步迟疑,却是没有停下。
我开了车门,出来,并不说话,心里仍是有怒气。
她走到我面前,低头说:“方才是我失礼了。”
我冷声说:“无妨。”
她说:“我中午下了班,可以约你聊聊吗?”
我缓和了语气,说:“可以。”
她说:“谢谢。”
中午时,我如约来到一家餐馆,包厢小小的,靠窗,倒也明亮。
打过招呼,她说:“妹妹看起来不大。”
我笑说:“三十了。”
她说:“我三十九了。”
我说,嗯。
她问:“今日开车的那位,可是你爱人?”
我说:“是的。他是我爱人。他曾经也是生了病,如今和我一起在医院服务,对你......对孙先生的事情,很能感同身受。”
她说:“他年纪轻轻,如何得了癌?”
我说:“疾病哪里又分年龄,尤其是癌症,越来越多年轻人。”
她问:“那他如今怎样了?”
我说:“正在治疗中,先是西医,现在用中医,倒是稳定了很多。”
她嗯了一声,小声叹息一声。
服务员上了鱼。鱼嘴张开,尾巴翘起,一个栩栩如生,却是痛苦的表情。那又怎样,本来就是食物而已。
我本不是善谈之人,不知怎么开口。她打破沉默,说:“我也并非狠心之人。妹妹,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之前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还有个孩子,现在跟着姥姥生活。”
我听着,不知为何,想起了小童来。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走了。
她继续说:“孙玉玺也是离了婚的,我们走在一起,本就是压力很大。他也有个孩子,留给了前妻。但是他们并没有断绝来往。”
我说:“离婚后不是仍有探视权吗,再说有孩子在之间,断了联系,也不太可能。”
她说:“他生病之后,我天天在医院陪他照顾他,包括手术签字都是我在签,但是他要把所有的财产,包括两套房,都转到他前妻名下。”
她说着,又是伤心的样子,眼睛里充了泪水。
“我自己有房,我也不惦记他的财产,我只是觉得,他心里根本没有我,我们两人的未来,也根本不值得他考虑。我对他掏心掏肺,天天这样陪他照顾他,何苦来呢?”
说着竟然垂下泪来。
我说:“抱歉。我不明真相,是我太武断了。”
她说:“不怪你。外人看起来就是我抛弃了他,其实,是他抛弃我在前。”
我说:“我再找他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