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县城车站的时候,老叶整个人已经虚脱,脚虽然没肿,但走路还是有些痛,所以我就搀扶着他下了火车,跟随着拥挤的人潮出了车站。还好没带什么行李,每人只带了一个背包。
蕲春县,这个隶属于湖北黄冈的小县城,坐落在大别山南麓,这个县城除了比较穷,似乎没有什么大特点。虽然网上的介绍里面有什么“教授县”的称呼,但这个称呼似乎跟咱们平民老百姓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关系。说“教授县”的话,可能还没有太多人知道,真正值得吹嘘的还是李时珍——《本草纲目》的著作者。说来也惭愧,县城的GDP居然需要这位离世多年的医圣帮忙,有了他的招牌,县里的医药业到还不错。
刚出站口就看到了我爸了,这个老男人无论干什么都会提前到,他接过我俩的背包。
“爸。”
“叔叔好!”
我爸满面春光。
“好,儿子,这个就是你室友吧?”
“对,他叫叶泽博。”
叶泽博很识趣地又叫了一声叔叔好。
“好,好,走吧,坐了这么久的火车,赶快回去吧,你妈已经做好饭了。”
我搀扶着老叶刚走两步,我爸就问他脚怎么了。
“在车上扭了。”老叶摸着脑袋,傻笑了笑。
以后注意点,我爸说完,就领着我们去他车那里了。
走到那辆熟悉的大众面前,我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先是摸了摸车头,然后摸了摸车门,最后闭着眼睛,几根手指互搓了搓,感觉了一下手指上的磨砂感。
“爸,车多久没洗了?”
我爸咳嗽了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没多久,没多久。”
老叶在一旁偷笑,自己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火车站到我家不算很远,开车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其间要路过两个红绿灯。
小区比较旧,进了东大门就可以看到一个喷泉,不过大多数时候是不会喷水的。以喷泉所在的这个中心广场为中心,南北西方向有三栋楼,也就是一二三单元,我家在一单元十楼。一进小区我就来了倦意,归家的游子,所迷恋的就是在这故土上,在熟悉的床上美美地睡一觉。
电梯门打开的一霎那,我就闻到了香味,老叶鼻子不行,出了电梯门,走到离我家门口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才闻到香气。
“什么味道这么香?”老叶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我爸一面开门一面回答:“小刁他妈炖了莲藕排骨汤。”
我补充道:“老叶,我和我爸寻常是喝不到我妈炖的莲藕排骨汤的,只有家里来了贵客,我妈才会炖,你能知道我妈把你当多大的客人了吧?”
老叶拍了一下大腿,说:“我就知道这回没来错,早说了嘛,旅游就是要到别人的生活里,特色美食就在别人的家里!”
在他的感叹声里,门开了,我妈系着围裙端着汤路过,正准备去餐厅。
“妈!”我叫道。
“诶!回来了?”
“阿姨!”
“诶!你就是泽博吧?快进来,马上就吃饭了哈!”
三人进了门,家里买的是小户型,两室两厅一厨一卫加一个阳台,一百平。进了门就是客厅,客厅左边是餐厅,右边是厨房。往里走,大约走到客厅沙发的位置,就可以看见一白一黑两扇门,白门是我卧室的,黑门是我爸妈房间的,而客厅的最尽头就是一个大阳台。
“你们家客厅挺大的。”叶泽博靠在沙发上,发出了评价。
我爸去厨房帮我妈端菜了,我和他坐在沙发上略作休息。
“不能和你家比。”
老叶家我大一去过,在温州,是一栋靠近市区的别墅。
“你没必要和我比啥呀!”
瞧这话说的,这小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欠打。算了,刚回家,我没必要跟他斗嘴。我学他的模样,葛优躺下,感觉甚是舒适。
我刚躺下一分钟,老叶猛地坐起,盯着阳台的方向看了许久,目光穿过隔开阳台和客厅的玻璃门窗,四处游走,应该是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我盯着阳台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你们家阳台上有人吗?”老叶问。
“没有吧。”
说着,我起身走向阳台,打开玻璃门,走了进去,他跟了过来,在阳台上到处看了看。
“你什么时候眼花这么严重了?”我笑他。
他没有回答,尴尬地笑了笑,就回客厅了。
老叶什么时候这么奇怪了?我想起梦里林大爷说让我注意一下他的事情,越发感觉老叶有点奇怪。
我离开阳台回到沙发上还没坐一会儿,爸妈就喊我妈俩去吃饭。六菜一汤,四荤三素,这跟我在学校的日子根本没法比,学校食堂里的饭菜刚开始觉得还可以,后来就不愿意吃了,而外卖什么的味道上还是有一定的欠缺,有时候我们自己也会在宿舍偷偷开小灶,但手艺肯定比不上我妈。我和老叶跟几年没吃过饭一样,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开始我爸我妈还往我妈碗里夹菜,后来因为跟不上我和老叶吃的速度,只能笑着摇了摇头,放弃了。
吃完饭,我爸去洗碗,我妈在客厅陪我们聊天。问长问短,倒不是问我,而是问老叶,我大一的时候就跟我妈说过宿舍里有个富二代。我妈活了四十多岁,没见过活的富二代,好不容易看到一次,觉得很是新鲜。
老叶几次朝我送来求救的目光,我都懒得理会,讲真,看到老叶被我妈问得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快感。
聊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结束,我和他洗完澡之后进房间休息,明天上午还要坐大巴车去山里。两大男人,没啥不好意思的,他跟我一起谁在我的床上,背靠着背,他面朝窗户那边。
不知道为什么,洗完澡之后我的倦意就退却了,躺了许久难以入睡。小区的路灯在十二点之后回熄灭半数,所以我窗户外投进来的光瞬间弱了大半的时候,我就知道到了十二点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老叶身体抖了一下,我的第一想法是:这崽子在我床上打天上的交通工具?
我碰了碰他,叫了一声:老叶!
他没回我。
“老叶,睡着了吗?”我又问。
他翻过身来,把我也掰了过来,两人面对面。他的眼睛是睁着的,这小子果然没睡!
“你刚刚干嘛呢?不是在我床上打那啥吧?”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这让我也很恐惧。
“老刁……窗户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