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偏过头来。
美眸之内的寒光一闪而逝，只余下浅浅冰痕，“不是楚战要来？”
“不急于一时。”
“阿耀，”苏婳退后两步，轻吸了一口气，想起昏迷期间，她的那个梦境，心底总是失落无比，毕竟，谁也不想，亲眼看到自己的墓碑。
所以，死过一次之后，很多事情，反而是看淡了，特别是感情方面，“如今靖王刚刚伏法，五皇子下落不明，你是唯一一个能撑场面的皇子，若是你不去，岂不是让齐国看笑话。”
顿了顿，她语重心长起来，“更何况，这一次还要审问齐游鹤跟林小姐，关系到皇家的尊严，你终究，还是要出面的。”
东方赫看着她的目光，都变得迟疑起来。
为什么她醒过来之后，变成了他最不想见的样子。
她从前，自由、散漫，仿佛天地之间，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她。
如今却像是其他的女子一般，苦口婆心地说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难道她就不明白，在他的心中，最看重的，是她吗？
“小狐狸，”东方赫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眼底蕴满了失落，“真的不要我？”
苏婳别过脸。
窗外有阳光正好。
将她明媚的笑脸映照的格外好看，“咱们兵分两路，黄昏时分，在此汇合？”
东方赫的手微微一颤，在她的肩头缓缓滑落。
……
绿乔跟浮盈陪着，苏婳到了燕家。
这一次算是微服而来，只是送了名帖，燕家夫妇赶紧迎了出来。
燕夫人还有些犹豫，“老爷，外面都传，沐王爷要选侧妃了，咱们真的只能在王妃身上吊着？”
燕云飞脚步一顿，捏住了她的衣角，“你以为，那场朝堂争斗很轻松？王妃能在那个情况下活下来，并且能让皇上不得不承认她的位置，就没有一点的手段？”
“可……”
“可什么？”燕云飞指着里面，“你那个宝贝儿子已经将苏琪接过来，咱们跟苏家，还是要做亲家，你觉得，你不跟王妃一条战线，别人就会相信？”
燕夫人：“……”话是这么说，可事在人为啊。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到了门口，苏婳的马车在不远处，看到他们出来，才缓缓过来。
燕云飞压低了声音，“刚才那些话，烂在肚子里，你不是说，王妃能治好洛洛吗，那就老实点。”
燕夫人没说话，跟着他跪在地上迎接苏婳。
可是心里面，总是不舒服。
她是要为女儿考虑，可总得为儿子想想。
若是苏婳真的失去了宠爱，以后很难做皇后了，一个失宠的嫔妃，还能有什么用？
最关键的是，到了现在，苏婳的肚子还没动静，这要是一直生不出孩子，就更没必要支持她了。
苏婳下了马车，浮盈将她拦住，“王妃，小心点，这里面有杀气。”
杀气不一定是针对她们，但能让浮盈感觉到，只怕是常年杀人，并且人数不少。
“好，”苏婳让燕家夫妻俩起来，跟燕夫人并排走，抬眼只见郁郁葱葱，悠扬小径。
“千里莺啼绿映红，乱花渐欲迷人眼，”苏婳唇角含笑，“燕夫人真是好品味，这燕家，真是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王妃说笑了，”燕夫人虽然心中迟疑，可终究不会表现出来，对苏婳依旧是从前一般的恭敬有礼，“王妃请。”
本来是要去正厅喝茶，苏婳却瞧见前面的凉亭，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这凉亭倒是巧妙，我们在此品茶聊天，岂不快哉？”
燕夫人无有不从，当即吩咐人煮茶上点心，而燕云飞毕竟是男子，接待了苏婳之后，便匆匆告辞。
凉亭之内像是装了天然的空调一般，刚一进去，便觉得凉风阵阵，极为凉爽。
苏婳如今大病初愈，不能吃这些甜腻的点心，只是端着茶轻轻咋了一口。
燕夫人试探道，“王妃可是经常喝茶？”
“天天。”苏婳放下茶杯，这才注意到，这茶具全都是定窑精品，价格不菲。
看起来这燕家，并不像是传闻之中一般的清苦。
燕夫人悻悻地一笑，“恕妾身直言。”
“燕夫人有话就说。”
“王妃，这茶水寒凉，对女子的身体影响不好，特别是王妃这种还未生育之人，若是伤了根本，只怕是要……“
“大胆！”绿乔当即呵斥道，“王妃的事情，其实你能随便谈论的？”
燕夫人当即跪下，“王妃，妾身该死。”
“无妨，起来吧。”沉默了一会儿，苏婳才缓缓开口。
她的手掌慢慢摊开，手掌心内，血红一片。
“燕夫人，我这次来，是听说，令郎将我的姐姐请来了燕家做客，许久未归，我担心不已，前来看看。”
果然！
燕夫人的心沉沉的，知道这件事还是逃不掉。
难道，真的要将苏琪，再次娶进来？
“这件事都是燕家的错，是妾身太喜欢苏大小姐，才多留了一些时日，还劳烦王妃亲自上门，实在是该死，”说着，燕夫人让人去请苏琪，顺便，也让人叫了燕洛。
绿乔冷哼一声，敲打道：“燕夫人真是会说笑，留下我们大小姐，居然不给苏家知会一声，差点惊的王妃满城寻找，您这是真心喜欢，还是真心软禁啊。”
“绿乔！”苏婳作势呵斥一声。
燕夫人顿时吓得一身冷汗，“王妃，妾身万万不敢，只是一时疏忽。”
“没事，绿乔在我的身边久了，被我宠坏了，说话没有什么遮拦，燕夫人不要见怪才是，”说着，对着浮盈摆摆手。
浮盈拿出来一个小小的木盒。
打开，便见一支翡翠步摇，做工精致，种水上等，绝非凡品。
“燕夫人，我姐姐多日来叨扰了，这是我小小的心意，还请收下。”苏婳面色含笑，甚至声音都比刚才温和了很多。
似乎，两厢无事。
燕夫人松了一口气，没有逼婚，就好啊！
很快，苏琪便快步前来，因为有外人在，她依次给苏婳燕夫人见礼。
三个人寒暄了两句，便看到有丫鬟急匆匆赶来，“夫人，不好了，老爷忽然头风发作，您还是去看看吧。”
“去叫大夫，”燕夫人着急起身，给苏婳告罪，“王妃恕罪，妾身去去就来。”
“夫人请便。”
人走之后，苏琪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坐在了苏婳身边，“臭丫头，让我看看。”
“没事了，”苏婳不让她把脉，赶紧换了话题，“怎么没看到燕骁？”
“刚才我来的时候，燕骁本来要跟着，但是被燕将军叫走了，”苏琪摊摊手，对这件事很是迷茫，“我想，应该是不想让我跟燕骁过多的接触。”
这几天，只要是她跟燕骁在一起，燕夫人总是有各种理由将两个人拆开。
可以前，燕夫人巴不得两个人婚前洞房才好。
苏琪托着下巴，眼底难掩失落，“或者，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一厢情愿吗？
能在婚前发现这个，还真是幸运。
“今日便跟我一起离开吧，好久没见祖母，我们一起回家看看。”苏婳也想见见苏北城，询问一下当日的情况。
没等着苏琪表态，浮盈忽然开口，“王妃，有人来了。”
不远处，一名女子白纱遮面，身段婀娜，她的身边还有一位女子，坐在轮椅上，缓缓而来。
待人走近了一些，苏婳才看清，这轮椅上的女子容貌也不错，只是天生的凤眼给她添了几分的媚态，让本来平平无奇的其他位置有些尴尬。
总而言之，还算是个美女。
“见过王妃。”燕洛一向是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没人会觉得奇怪，毕竟，以前见过她脸的人，都是做了好久的噩梦呢。
苏婳抬抬手，跟燕洛寒暄了两句，话题引到了苏雅语身上，“这位是？”
苏雅语当即开口，“回禀王妃，小女子苏雅语，乃是燕家的门客。”
“原来，燕家还有女门客，”苏婳冷冷一笑，“不过也好，燕家以前那个男门客叫白夜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与皇后那样的反贼蛇鼠一窝，差点连累了燕家，苏小姐可知道？”
白夜……
就是那一次入宫，白夜差点丢了命，如今左手还不能正常使用！
这一切，都是拜苏婳所赐！
“小女子一向是身在府中，只陪着小姐而已，其余的事情，并不曾留意，”苏雅语一脸淡然，唇角还挂着笑，表情无懈可击。
苏婳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如此甚好，如今父皇还在清查皇后同党，莫要将自己都葬送了才是。”
苏雅语不敢乱言，只能求助燕洛。
燕洛笑了笑，她的声音倒是好听清脆，“王妃放心，白夜早就与燕家毫无关系，而燕家也对朝廷忠心耿耿，断不会自毁前程。”
苏婳点点头，指了指一边剩下的最后一个座位，“燕小姐请坐。”
顿了顿，她亲自给燕洛倒了一杯茶，“不知道，燕小姐可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的话？”
燕洛微愣，“还请王妃明示。”
“我说过，你的脸，我可以治。”苏婳收起了笑意，认真而又严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