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端着茶杯。
热气氤氲。
将她精致的脸蛋笼罩在淡淡的迷雾里,看不清楚情绪。
“臣妇也知道,这件事不该来找王妃,但是苏府之内,苏院令如今在宫中忙碌不已,老太太病重不能见客,苏夫人又……”她轻叹一声,“便只有王妃,能为苏琪说句话了。”
苏婳用杯盖,轻轻抿去了茶叶,琥铂色的茶水香气四溢。
她又喝了一口,淡漠的眉眼抬都没有抬。
“王妃是嫁出来的人,再回苏府主持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太过为难王妃,”燕夫人深思熟虑,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可如今没有王妃,谁又能为苏琪主持婚事?”
“即便,苏琪这一次没有选择燕家,那么以后呢?”燕夫人抬眸,小心看了看苏婳,发现对方依旧是淡淡的,便咬咬牙说道,“难道王妃就希望看到,苏琪的一生,都毁在苏府之内?”
苏婳低笑,“苏府之内,不愁吃喝,为何不能一生于内?”
“女子终究要找一个归宿。”
“燕公子可是说,有圣旨赐婚,这件事,我怎么能做主?”苏婳字字噎人,心底对燕家,自然是颇为不满。
苏琪多好的人,却偏偏被燕家和离。
如今再想要求娶,那便没有这么容易了。
说到赐婚。
燕家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燕夫人却还是要强撑着,“还请王妃恕罪。”
言外之意,没有圣旨。
“我为什么要恕罪,”苏婳声音恬淡,“燕夫人,这是苏家跟燕家的事情,我如今在王府深宅,您求娶的人,还是我的长姐,让我去开口,于情于理,都难以服众。”
“想必王妃一定有两全之策。”燕夫人是真的看重了苏琪,不然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苏婳眯了眯眼睛,“在我说有什么办法之前,夫人不如跟我说说,当初你们为什么愿意迎娶我长姐?”
当初,燕家是名门望族。
苏家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宦之家,苏北城还不是院令。
怎么看,都不搭配。
当初她只当是燕骁是断袖,才会让燕家急于遮羞,才出此下策。
如今看来,燕骁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只是当初名声不好,燕家就算是要遮羞,也不用苏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所以,内中一定有隐情。
果然,燕夫人的身体一颤,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她抬眸看着苏婳,双手捏紧了,“王妃……”
“如果燕夫人不真诚,我为何还要我的长姐跳入火坑?”苏婳冷笑,言语之间,多了几分的讥讽,“你说呢?”
……
朝堂。
东方赫站在一侧,后面的百官,争执不断。
今日所议论的事情,便是铁矿要谁来开采。
冷家自己就有兵权,已经将这件事让出来。
这才让多方觊觎。
武官说不过翰林的文官,多数人赞同让靖王亲自监督,前去江州。
也有人想要东方赫前去。
只是可惜,从头至尾,东方赫都是老僧定定,一句话也不说。
“还请皇上圣断。”
“皇上,还请您选出人选。”
不多一会儿,朝堂之上,便跪倒了一群人。
东方拓冷笑一声,“既然你们觉得,选择武官危险,那就选择文官?”
他看向赵冠霖,“丞相可有什么想法?”
“皇上说到文官,臣也是文官,若是举荐,岂不是……”
“无妨,你尽管说。”东方拓淡然道。
赵冠霖便跪下,态度诚恳真挚,“微臣认为,翰林院大学士,沈默宇!”
“哦?”
谁不知道,丞相被罢免在家面壁思过的时候,这个沈默宇趁人之危,抢走了这个大学士的位置。
两个人,应该是敌人。
深仇大恨的那种。
可为什么,赵冠霖今日,却忽然举荐沈默宇,难不成,这铁矿开采,是一个陷阱不成?
东方拓眉眼微挑,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看向东方翼,“翼儿觉得如何?”
东方翼拱手道,“大学士学富五车,尽职尽责,是不二人选。”
“好,”东方拓微微一笑,“沈默宇,你可愿去?”
沈默宇跪在丞相身边,叩拜,“但凡皇上吩咐,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东方拓笑出声,“朕便封你为钦差大臣,赐你尚方宝剑,即日动身前去江州,无论何事,都可先斩后奏!”
沈默宇叩头,“微臣,领旨谢恩!”
……
“什么,沈默宇?”淑妃心头一凉,瞬间又跌坐在贵妃椅上。
她近几日,也是花了不少的钱财游说百官,一来,想要一份保障,二来,也是为了能让东方赫对她刮目相看。
本想着,等这件事敲定,便去找东方赫谈谈条件。
可如今,却是搞砸了。
真是……
邢嬷嬷也没有料到是这个结果,“奴婢一直觉得,若不是沐王,也应该是靖王,可皇上却选了一个纯臣,难以揣摩。”
淑妃叹口气,“本宫的那些钱财,倒是白扔了。”
“娘娘不用担心,您做的,沐王定然知道。”邢嬷嬷不是傻子,她在宫中几十年,经历了两任皇帝,有些事情,要比淑妃看的通透。
这皇宫之内,眼线真的是太多了。
沐王知道,皇后,定然也知道了。
坤宁宫内,谁都以为,会是愁云惨淡的。
可齐明丹却是高兴不已,甚至还吩咐给宫女太贱打赏了不少东西。
孔嬷嬷忧心忡忡,“娘娘,如今这个沈默宇不好疏通,咱们在江州,就相当于摸着石头过河,有些困难。”
齐明丹轻摇着罗扇,淡淡笑着,“他既然想要做纯臣,那就让他做,只不过,江州那边的人,可是安排好了?”
“娘娘放心,这一次,是给了沐王不得不去的理由。”
齐明丹点点头,面上的笑意更浓。
“若是沐王走了,那沐王妃便是孤木难撑,到时候还不是娘娘您手中的鱼肉,想要如何做,都是您说了算。”
孔嬷嬷眼底闪过一抹的寒意,“最近,淑妃协管六宫,动作频繁,等沐王离开,您可要……”
“一个上不到台面的妃子而已,”齐明丹从一开始,就瞧不上小门小户的淑妃,要不是因为她正值盛宠,早就将她收拾了。
孔嬷嬷垂眸,“是。”
“传令下去,在淑妃那边的人,若是能找到淑妃的罪证,赏银千两!”齐明丹放下小扇,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
……
王府。
燕夫人已经沉默了许久。
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好在今日苏婳没事,有的是时间耗,只是她换了三杯茶,燕夫人依旧没有说话。
眉宇之间,多了几分的不耐。
门口的绿乔似乎明白苏婳的心思,转身进来,福身说道,“启禀王妃,王爷回来了,让您去书房。”
苏婳点点头,微微带笑看着燕夫人,“夫人,那我就不留你了。”
她缓缓起身,可燕夫人却是忽然回神,跑到前面,拦住了苏婳。
“王妃请稍等片刻,”燕夫人赶紧开口,随后,转过身,将门关上。
苏婳眯了眯眼,刚要开口,却见燕夫人跪下,“王妃恕罪,当初燕家跟苏家的婚事,的确是另有隐情。”
“说吧。”
“王妃,”她抬眸,眼底含泪,“想必王妃听过臣妇的女儿燕洛,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当初臣妇跟着老爷上了战场,在战壕之内生下了她,却又赶上敌军攻击,臣妇抱着她慌忙逃脱,却是体力不支,敌军的刀,落在她的脸上。”
“那伤疤,深可见骨,臣妇遍寻名医,却依旧没有办法。”
苏婳点点头,“所以,你想要我长姐嫁给燕骁,给燕洛医治?”
燕夫人叩头,心底暗暗惊叹,这个王妃,果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一句话,便点出了这件事的重点。
“当初和离,也是因为,我的长姐,对你女儿的病情,束手无策?”苏婳冷笑,这就是人性。
过河拆桥,已经是常态。
燕夫人想要说不是,可想了想,如今怎么解释,苏婳都不会相信,索性,她沉默来默认,“王妃,但这次,臣妇没有这样的想法,是真的为了两个孩子好,恳请王妃,给燕骁一个机会。”
苏婳坐回去,眼底寒意津津。
利用完一脚踢开,现在又满腹真心来求,真以为她会愿意?
“燕夫人。”她并没有明言拒绝,而是淡然说道,“这件事,最终还是尊重我长姐的意愿,若是她愿意,我定然不会拦着,也会乐见其成。”
燕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的亮光,赶紧叩头,“是,多谢王妃指点迷津。”
苏婳心底冷笑,她可不是指点迷津。
燕骁真的想要娶到她姐姐,只怕是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解决。
首先,便是林家那个白莲花。
待人走后,绿乔进来,“王妃,王爷真的回来了,这会儿,就在书房。”
苏婳也知道今日朝堂要讨论什么,心下微惊,便赶紧起身,找到了东方赫。
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男人负手而立,神色漠然。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冷峻的眉眼之间,瞬间便染上了一抹温情,只是,他不像是从前一样,见面便给苏婳一个拥抱,而是先开口,“小狐狸,只怕是,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