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径循声抬头,正对上灵珑道长严厉的面庞。同来的还有璇玑道长和清平道长,张九歌紧随其后。
四人落到镇魔崖,灵珑道长走到陈云径面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响亮的声音在崖间久久回荡。
“跪下!”
陈云径捂住脸庞,跪问:“师尊,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还没问你干什么呢!”灵珑道长怒冲冲道,“来,你告诉我,入观那天,我怎么对你说的!”
陈云径委屈道:“师尊,方才…”
“先回答我!”灵珑道长喝断他道。
陈云径无奈,一字一句诵道:“镇魔崖乃是涵虚禁地,门人弟子不得授令,严禁前往。无故擅闯者…逐出观外。”
“亏你还记得。”灵珑道长沉下脸道,“明知故犯,你想自毁前程?”
陈云径被他训的脑袋昏沉,心中委屈尽化无明业火:自己明明有充分的理由待言说,可是对方全然没有要听的意思。换做往日,遇上这样的人他不是动口就是动手。但眼下这个人却是自己的师父,忤逆师尊可是大不敬。
就在他按捺不住将要爆发之时,脑中的声音响起来:
“忍住,不要动怒。”
他攥紧拳头,对那个声音道:“凭什么?”
许久,那个声音回道:
“此时小不忍,则满盘皆输,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陈云径听到这话,胸中疑问逐渐盖过怒火,问那个声音道:“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有什么路要走?”
像先前一样,每到紧要关头,那个声音就沉寂下去。
张九歌见灵珑道长责罚陈云径,于心不忍,赶忙上前为其求情,将方才他所见说了一遍。灵珑道长听完他所说,陷入沉思,似自言自语道:“我涵虚地处玄微,又有多处禁制,常人难以至此,你所见到的究竟会是何人。”
他寻思罢了,见陈云径低头不语,似是认错,待出口的责罚尽数收了回去,对地上的陈云径道:“起来吧。”
陈云径站起身来,拍去膝盖前泥土,垂头默不出声。
灵珑道长见他这副模样,气又消去大半,稍稍缓和道:“说吧,为何来此。”
陈云径确认他消气后,将自己方才所见也全盘说与他听。说到追至镇魔崖时,那个声音忽又响起,打断他道:
“后面的且不要说。”
陈云径听到这话,立时收声。他虽不知脑中声音究竟是何来路,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声音不会害自己。
灵珑道长听完,更加疑虑,暗道涵虚观内怎会凭空冒出两个来路不明之人。
张九歌闻言亦觉惊悚,略一沉思,恍然道:“师尊,恐怕两者乃是同一人,他先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我,再将师弟引至此处。其目的…却是不得而知。”
灵珑道长听他所说不无道理,又望向陈云径,问:“你来此后可有见到什么异状?”
陈云径想起那个声音的叮嘱,遂摇头道:“刚到此处,师尊便赶来。”
灵珑道长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他转向璇玑道长,问该如何处置陈云径是好。璇玑道长捋须道:“这孩子年纪尚浅,且他并非无故来此,亦未酿成祸事,可以不追究。”
三位道长又言说一番,纷纷离去。陈云径随张九歌回到后山,路上后者告诉他,自己方才追那身影未及,折返时又不见了他,怕他有什么闪失,便急找灵珑道长前来搜寻,却不想惹来责罚。
张九歌说起这节,言辞间满是歉意。陈云径拍拍他后背,直言无需放在心上,比起受责罚,他反倒更关注这件事本身。
“那人究竟何方神圣,竟能擅入观中而不为守山弟子发现?”
张九歌也是毫无头绪,坦言道:“观他身手,修为似在我之上。但他完全没有交手的意思,只是引着你我到处跑,不知是何居心。”
陈云径问道:“他引你去哪儿了?”
张九歌道:“本是去往迎仙岭,半途却忽然消失踪迹,我猜他大概就是那时去你那边了。”
陈云径道:“正如你所说,他修为颇高,却不动手,将我引致镇魔崖便失踪,难道只为让师尊责罚我?话说回来,这镇魔崖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张九歌道:“镇魔崖顾名思义,乃是镇压魔头的地方,你看那崖间铁索横陈,俱是用来束缚魔头。”
陈云径听得这话,暗想先前所见白衫怪客难道是魔头?可观他言行气度,出尘脱俗,非但不像魔头,反而有点仙意。只可惜这些不能说与大师兄听,否则以他的见识,必有定夺。话既不能明说,他决定换个方式表达,问张九歌道:
“大师兄,你可曾见过镇魔崖间异象?”
张九歌道:“异象是没见过,但崖间的魔头我倒是知晓不少。”
陈云径一听对了路子,忙问道:“快讲给我听听。”
“崖间镇压的魔头或为开山祖师镇压,或为天玑师祖降服,也有些是如今三位道长降服。我记得师尊曾提及过一个魔怪名曰‘瀚海碧蛟’,乃是千年蛟龙魔化所变。此怪物身长百里,翻江倒海只当戏耍,所过之处洪灾延绵,死伤无数。”
陈云径不由叹道:“竟有这般魔物。”
“是啊。”张九歌应道,“神州大地广饶,魔物千奇百怪。”
“那‘瀚海碧蛟’是如何被收服的?”
张九歌将七星剑一扬,傲气道:“全凭它!”
陈云径将信将疑道:“被一把剑收服了?”
张九歌笑道:“若是剑能伏妖,你我何须修行?瀚海碧蛟乃是为神玑师祖降服,禁锢于此。当时他手持七星剑,与魔蛟大战一天一夜,直杀的天地惨淡日月无光,最后借助天雷之力将其降服。”
陈云径听罢,望向他手中剑道:“如此说来,这把剑亦是相当了得。”
张九歌道:“是啊,七星剑经由开山祖师,天玑师祖,然后到师尊,再辗转到我手中,着实有段岁月,可锋芒从未退却。师尊常说:‘七星剑之神威,吾尚未得尽知。’连他老人家都不得尽知,我更懵懂。不过好在余生漫长,有的是时间去了解。”
张九歌说罢七星剑,又说起其他魔头来,当真是千奇百怪闻所未闻:来自西域的焚天烈雀,羽翼灼灼似天火,过处尽为焦土,着实凶悍;万古林间的七彩蜈蚣,修炼千年生十对翅膀,所发瘴气剧毒无比,仙家难挡;玉清大雪山山脉一带的九尾妖狐,法力高深,吸人精元,阴险狠毒;北地凶水中的九婴怪蛇,一身九头,噬人成性,可口吐水火,御风而行,甚是可怖……诸如此类,多达七八十魔怪,尽皆封印于镇魔崖下。
陈云径逐一听罢,始终没有与白衫怪客相关之妖物,不由失望。张九歌走后,他独坐回想起镇魔崖上每一个细节,发现漫天飞沙和凄厉鬼哭都不是什么重要线索,倒是白衫怪客所吟的那首诗中可能包含了许多未解的奥秘。对了,还有他所遗留的木剑!
想到这里他伸手入怀,掏出那柄小木剑仔细打量。抚摩之下,木剑竟发出微弱均匀的白光,吐息一般明暗闪烁。
“这…!”
陈云径见状,吓得差点把它丢掉。可转念一想,万一它是个宝贝,扔了岂不可惜,何不先观望观望再说?
于是他仔细观察起木剑,不多时便发现:木剑每一明暗闪烁,周遭灵气便会涌聚一次,其作用原理与打坐运行周天如出一辙。而它每一次明暗闪烁的时间,似乎与自己的吐息保持一致——呼吸急促时明暗交替便加快,呼吸平缓时便变慢。
“如此的话…”他寻思起来,“若是修习九转玄功时有此物助阵,岂不事半功倍?”
想罢他投诸实践,原地盘膝打坐,运行起玄功六转口诀。果不其然,在木剑加持之下,周遭灵气以原先数倍的速度毕集周身,灌输于筋脉间。而且他惊奇地发现:有木剑引导后,进入体内的灵气变得越发精纯温润,一个周天下来,只觉全身说不出的舒爽酣畅,一如柳风拂面,叫人心旷神怡。
几个周天运转下来,陈云径试运内息,发觉又浑厚些许,在木剑相助下,九转玄功的修行似可事半功倍!想到这里他不由望向木剑,感慨道:“还真是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