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公子是一个民间传说,大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发生了一些常人无法解决的事情,就会有一个白衣公子,蒙着面纱,蓝眼熠熠生辉,他知道世间所有的一切,知道过去未来,无论多么困难的事情,都能轻易化解。
可是除了异人馆的几个高层,无人知道,每一任白泽公子,无非是白家血脉里继承了神兽白泽血脉的孩子,不得不背负的沉重职责而已。
至少林玉轻是这么认为的。
白家是身怀白泽血脉的遗族,从上古时代延绵至今,每一个白家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特别的能力,或是能见不可视的东西;或是拥有卜卦读命的才能;或是似是祥瑞的极好运气。白家的人不光光继承了白泽的血脉和能力,更多地继承了神兽那悲天悯人的天性,以达济天下为己任。
每一任白泽公子,便是白家血脉最浓厚的少年人,他们游走天下以救苍生,仿佛这就是自己的毕生所求一般。
林玉轻的眸子晦暗不明,她的母亲白蓉,是这千百年来第一位,女性的白泽公子。
白为今看着自己的小外孙女,长得与她母亲很像,尤其是那双蓝眼,熠熠生辉如星辰,可是眉毛却像极了那个便宜女婿,笑时温润,不笑的时候却似有冷凝,锋利异常。
她是与她母亲相仿的,年纪轻轻便惊才艳艳,心思深沉又保有善意,身上背负着沉重的使命,但又不轻易屈服,勇敢而惹人怜爱的女孩儿。
“孩子,”白为今抬手,拍拍小孙女的脑袋,满脸皱纹的脸上都是慈爱:“祖父知道,你因为你母亲的事情,至今都对白泽公子的职责抱有怀疑,也一直对神兽的血脉并不执着,你选择成为白泽公子,一来是为了你母亲,二来,是你自己的选择......”
“同样的,你母亲现在这样,也是你母亲自己的选择。”
林玉轻听到这话,愣愣抬头看着外祖父,罕见的,眸中露出了迟疑迷茫的颜色。
她一直是通透的孩子,很多话说出来,只会让她更加困扰,白为今点到为止,又笑着问:“你今日过来,是想告诉祖父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林玉轻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蓝色的眼睛平静深沉。
“苍木真人身中剧毒。”
无需验证,无需更细地去想,她所说的话必定是事实。
这便是白泽公子的能力,不是神兽白泽知万事那样的夸张,历代的白泽公子都有过目不忘的记性,不光是书本字迹,包括所见之人的眉眼衣着、路过街坊传来的曲调、摩挲城墙砖石的纹路。
所见所闻所触,只要能够意识到,白泽公子都能记住。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当林玉轻所有的认知无法验证自己的某个想法的时候,心底就会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指引她,帮助她省略了思考的过程,直面结果。
“我今日在妩阳府上见到了庆国公世子......”林玉轻跟祖父讲述了今日在府上的遭遇,包括遇到洛璟,关于洛璟寻找杨七七的事情,白为今露出沉思的神色。
即便洛璟是苍木真人的关门弟子,即便他在寻找鬼医杨七七,这些都不足以佐证苍木真人身受剧毒,就算这是内心深处的力量告诉林玉轻的结果,她也仍然需要去求证。
白为今立刻联系了白家在外的子弟,命他们立刻前往岐山拜访,以求证是否属实。
天色已经很晚了,两个婢子知道主人在谈事,带着餐盒在外面等了很久,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才见林玉轻从院子里出来。
回到林府时已是戌时,白琦跟她一起的,刚刚到门口要下了马车,就听见林戚明大吼:“林玉轻!你愈发大胆了!”
开始了。林玉轻心想。
她从马车里冒出了一颗脑袋,把坐在车夫旁边的白琦先推了下去。
白琦没想到会被推下去,踉踉跄跄地站直了身子,抬头一看就是林戚明怒气冲冲的黑脸,下意识地小声见礼:“小侄、小侄见过姑父,姑父近日可好......”
好得很。林戚明心想。
但是他万万不敢给白蓉娘家人冷脸看,先是受了礼,又瞪着马车门等着小女儿下来,等了半晌,愣是没等到。
林戚明一把掀开门帘,只见马车里空无一人,顿时脸更黑了,扭头一看,只见林玉轻已经款款进门,往主屋里钻去了。
白琦见林戚明都要拿鸡毛掸子冲过去了,连忙拉住他:“姑父!姑父,我父亲说送些东西给姑母,送的可多了,您点一下点一下......”
林玉轻甩下怒火冲天的父亲和帮自己拖延时间的表兄,往主屋里头走,走到饭厅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了鱼羹鲜香的味道,这是林玉轻最喜欢的一道菜,只是京中好的鲈鱼难得,偶然间才能买得到,所以一有这菜白蓉就吩咐人要跟林玉轻一起用饭,无论多晚她都等着。
进了饭厅,果然见一女子坐在饭桌上席,白蓉夫人早年时就美名动京城,是当今圣上的初恋,彼时她被选为祭天的舞祭祀,一舞夺了多少年轻才俊的魂魄爱意。
此时白蓉没了年轻张扬的美艳,眉眼温柔如水,肤若凝脂身材丰腴,多了成熟的风韵,看林玉轻的时候脸上都是疼爱。
“母亲。”林玉轻连忙躲到白蓉的身后,委屈巴巴地撒娇:“您看父亲,他又发火了!”
白蓉笑了起来,她身体不好,天生又是个散漫不羁的性格,对自己的身体好不好一点都不在意。
她不在意,作为夫君的林戚明如何能不在意?平日里按着时辰,吃什么,什么时间用些药品,管的严严实实,安排的妥妥当当,可是林玉轻这个不省心的晚归家,害的白蓉说什么都一定要等着女儿一起用饭。
林戚明越想越气,死孩子,真不懂事。
他冲进饭厅的时候,白蓉莹莹蓝眼似嗔怒似含笑地小小瞪了他一眼,林戚明就歇火了,话不敢多说一句,连忙张罗着帮妻女添饭。
白琦进来的时候他们都开吃了,他也不客气,跟上席的白蓉行了一礼,就坐下跟着一起吃饭了。
林玉轻正从自己爹手里接过一碗奶白的鱼羹,捧着喝汤,热气腾腾的,刚刚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晶晶的。
这幅可爱的样子是不多见的,白蓉看她这样,开心了起来,伸手帮女儿把头发别到耳后,又给白琦添了菜,一家子其乐融融地把饭吃完,都去院子里走走路消食。
白蓉是不能说话的,她与林戚明交流都是靠在他手心里写字,似是要说什么,两个人很快就黏黏糊糊地开始手牵手了,白琦和林玉轻连忙就走了,白琦这时说自己不好久留,准备先行离去了。
林玉轻自然是要去送的,送到门口的时候白琦扭头看了看林玉轻,她还未换下去参加诗会的华服,平日里两人见面她打扮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此时梳妆打扮的娇俏,倒是跟平时不一样,于是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声:“表妹愈发好看了。”
说完,林玉轻只是笑,他心里却因为这不合礼数的话惊了一下,告别的时候,颇有些手忙脚乱。
林玉轻目送他乘车回去,也打算回屋休息了,朵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后面,屁颠屁颠地跟上,数落着自家小姐:“小姐你怎么丢下朵喜自己跑了呢?没有我在您身边,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啊?”
林玉轻心里面想,赶走了自己父亲,怎么又来了一个朵喜唠叨自己?嘴上耐心地解释自己是要去看看祖父。
朵喜嘟嘟嘴,虽然知道复杂的事情告诉她她也琢磨不明白,但是小姐还真把她当傻子了吗,看白国师哪里需要小姐自己策马去嘛!
正要说上几句,一阵轻轻的鸟鸣就窜了进来,小铃铛扑棱着翅膀飞过来,林玉轻抬手去接,小鸟吧嗒站在她手心,把自己团吧团吧,蜷成小球,一副累的够呛要睡过去的样子。
朵喜见不得这成精的小鸟讨乖,立刻就戳了它的小脑袋,小铃铛本以为能得到林玉轻的抚摸关怀,结果被最讨厌的朵喜戳了一下,气呼呼地直起身,张嘴就要咬她的手。
“好了好了,”林玉轻哭笑不得,看着他们就要打起来了于是开口:“人和小鸟打什么架。”
朵喜还没应声,小铃铛先是挺了挺胸膛,吧嗒吧嗒地爬到了林玉轻的肩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啾”了一声,然后头一甩,一副“大爷不跟你计较”的样子,把朵喜气的差点没抓起它丢出去。
两人一鸟闹着闹着回去了,林玉轻阖眼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洛璟抱着自己落地的场景。
嗯。
庆国公世子长得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