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朝夕跪下磕头行了个大礼:“请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元顺帝疑惑道,他对此人观感甚好,刚刚收了人家这么大好处,还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给他封个大官已是心里有些不自在,当下见她行此大礼,赶紧走下来将她扶起来道:“快快请起,朕原谅你就是。”
朝夕本就不是个畏惧皇权的人,方才一番作态也不过是情势所逼,当下立即顺着皇帝的手站了起来:“回陛下,草民便是那个《东方日报》的社长。”
哈麻闻言,怒斥道:“陛下,此乃乱臣贼子,今日所为,必定是有备而来,不可为其所惑。”
元顺帝狐疑地看着朝夕。
“哈麻大人缘何如此刻薄,不若先听听朝夕是和用意再做定断。”许有壬的声音适时响起。
哈麻冷声道:“如今私刊报者众,便是他这等人率群下以造谤,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致使朝野混乱,人心浮动。此人偏偏在朝廷对报馆行鞫谳之事时前来献策,其心可诛。”
许有壬忙拱手朝皇帝道:“陛下,《东方日报》所出报纸,微臣一期不落尽皆读过,未有哈麻大人所言造谤生事之语。”
皇帝望着朝夕,神色莫名。
殿内的气氛瞬间有些紧张。
脱脱清清冷冷温温润润地声音再次响起:“陛下,不若让其辩白一番,再行发落不迟。”
“你且说来听听。”皇帝这才缓声说道。
朝夕也没有惊慌,元顺帝没有立时拉她出去斩了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
“殿下不必疑心,草民不过王土之下一蝼蚁,原先创办报社不过是为了有一份活计足以挣钱养活自己,断没有惑乱之心,陛下看草民提供的这份册子也知道,草民惯于天马行空折腾出一些新鲜的事物,然草民的本意虽不为恶,但恶却因草民而起。草民有罪,其罪当诛,草民此次前来是想负荆请罪,恳请陛下给草民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草民欲以一己之绵力,为殿下排忧解难。”
元顺帝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良久方道:“朕被报纸这玩意儿烦得时日已久,你却为何此时才来?”
朝夕道:“草民知陛下心有疑虑,草民有一计,可解陛下之惑。”
“愿闻其详。”
朝夕道:“草民斗胆猜测,陛下封报馆,原因有二人,一则可禁造谤之言,二则也是为了补国库空虚。但草民以为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堵不如疏,不若将报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引导舆论走向,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哈麻嗤之以鼻,道:“陛下,此人是在妖言惑众。”
许有壬正色道:“听者若非藐藐,言者则必谆谆,还请哈麻大人慎言。”
朝夕弓腰,长揖到底:“陛下,草民愿将《东方日报》尽数献于陛下,并助陛下将天下舆论握于掌中。”
“庶子安敢狂妄?如此恃才傲物,口出不逊,实欺我朝中无人?”哈麻跳起来怒斥,随后朝皇帝拱手道,“陛下,该重罚此人以示天威!”
朝夕实在不知道此人为何对她如此敌视,难不成是伯颜一党?不对啊,许老若是真想帮自己,应该会避开伯颜一党中人才是。
朝夕无暇再想,只得说道:“非也,在下不过是据实而言。从《大元官报》开设至今,朝廷亦用了无数法子都没办法将它变成报业的龙头,说句难听的老实话,如今更是在报业市场被挤兑地无一席之地,更遑论要发挥它引导舆论的作用。”朝夕自信道,“想必这位大人也清楚,我《东方日报》无论从规模、威望、渗透力和影响力方面皆是报业之翘楚,而身为报馆主事人的我,是否能担此大任相信陛下,大人都能衡量得出来。”
哈麻面容敛起:“何必如此麻烦,我看如今的法子便甚好,祸患常积于忽微,为防微杜渐,不若将其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哈麻大人莫不是要效仿秦时‘焚书坑儒’?”朝夕也收起一直以来刻意保持的微笑唇,肃然道。
“你!你……”哈麻气得手直哆嗦。
朝夕又忽然微笑道:“古人有云‘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又言‘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哈麻大人且莫过于墨守成规。”
元顺帝观战良久,见哈麻被气得脸色铁青,忽然哈哈大笑:“朝先生可真是个可人儿!”
话落,猛地又面色森然,“你此番作态,所求为何?”
那双原本清泠泠的眼眸,霎时间变得凌厉如刀锋,朝夕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下意识便低下了头。然而不过一瞬,那双眸子便恢复了亲和无害的模样,仿佛方才的一切感受不过是错觉。朝夕忽然就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也是,一国皇帝,能简单到哪里去呢?
虽然早料到这个场景,许有壬还是有些忧心,虽然认识此人也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但对方的才华实在令人折服,若是止步于此,实乃朝廷一大损失。
朝夕却不管别人怎么想,皇帝问得直白,她干脆也答得直白,若是两个这么大的饵都换不来对对方来说无足轻重的几个人物,她不介意安排一场劫狱,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麻烦了许多。
朝夕老老实实开口道:“回陛下,实不相瞒,草民的手下几个管事被下了狱,草民心忧如焚,这才不得已冒犯天恩,还请陛下恕罪。”
朝夕抬头看向皇帝,对方表情莫测,她干脆一咬牙又跪下说道:“但草民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心天地可鉴!陛下,发展报业是顺应潮流,若妥当经营,利大于弊。草民不才,也知道大禹治水之故事。尧舜时,九河不治,洪水泛滥,尧用鲧治水,鲧用壅堵之法,九年而无功,后舜用禹治水,禹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疏通河道,因势利导,十三年终克水患。一成一败,其治不同也。如今报纸行业,亦是如此,若要治理此‘水’,又如何能离得开人才,那几个管事皆是有大才能之人,还望陛下给我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