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下子看过来,朝夕忽然被点名,她其实也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即便自己这边一直秉承着“用事实说话”的理念,但有句话叫“殃及池鱼”,所以她也一直防备着朝廷会发难的这一天。当然现在说发难还早,谁也不知道朝廷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但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因此答道:“可缓缓撤回一些报社点,就从大都开始。毕竟民不与官斗,即便我们能在朝廷下达指令的第一时间获取消息,也未必来得及撤退,如果等朝廷动手了再去撤点,只怕局势更难控制。现在开始撤点虽然可惜,但能最大程度保存中坚力量,只要有人有钱,往后想要重新发展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样吧,我先去大都探探情况,再做具体安排,然后慢慢将人手和资料撤回来,如今开始着手的话,不会引起很大的注意的。”赵风总结道,“这边的事情朝总这段时间就需要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会后,朝夕独留赵风又继续商讨进京事宜。每个城市在《东方日报》入驻之前,朝夕都找人安排好了暗桩和据点,朝夕跟赵风交代了相关据点的方位,联系人以及联系信物等等。
“您如此未雨绸缪,我不如你多矣!”赵风忍不住感叹。
“只是站的角度不同想的事情不一样罢了,这算不得什么。”朝夕谦逊道。如果不是自己经商两辈子,深刻明白报纸的舆论引导力,又时刻提醒自己这是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虽然她至今没有真正见识到皇权的威力,只怕这这时候连出了问题也不知道。而赵风这些人,能从其他报纸的只言片语马上意识到即将出现的危机,这是真正的新闻人才能有的敏感触觉,是自己远远比不上的。
“您能如此敏锐地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已非常人能及,有您在,是《东方日报》之福,亦是吾之幸也。”朝夕站起来给他行了个大礼。
赵风这边如火如荼地做着准备就去大都了,赵风走后,接下来的日子朝夕简直忙疯了,方国珍要找人也只能去报社里去逮住她。
“想办法找个人顶上位置呗,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方国珍歪倒在朝夕办公室的贵妃榻上闲闲地喝着茶。
“你说得倒是容易。”朝夕眼睛都不抬,手里飞快地翻阅着下面人事部递来的资料,公司的人事部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人才的搜索,以往人员的任命都是交由陆飞负责的,但如今为了能早点找到顶替赵风位置的人,朝夕也不得不抽空自己看看了。
突然看到某个简历,两只手忍不住抖了一抖。
“怎么了?”方国珍见状,赶紧走过来。
“这个人,你听说过吗?此人姓施,名彦端,字肇瑞,号子安,江苏兴化人。”
“未曾听说。”
“那就他了。”
“啥?”
“三顾茅庐。”
方国珍奇道:“刘伯温和宋景濂不是被你用棋局留在庄子里?怎么不去三顾茅庐这两位,反而舍近求远了?”
“你以为我不想?”朝夕白了他一眼,心里嘀咕,我要是用这两把牛刀来杀鸡,要是被后世的人知道会被唾骂死的吧!“那两尊是佛,得供着,我可不敢大材小用。”而且,这两人一副隐士高人的模样,一看就不会给你打工办事的好不好!
朝夕这边把事情交托给陆飞和李义山之后,便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吩咐袭人看好家里,就让白榆驾车送她去兴化。
坐在马车里,朝夕还拿着方才的资料在发呆。
施彦端,字肇瑞,号子安,江苏兴化人。此人乃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一施之常后裔。其父名为元德,操舟为业,母亲卞氏。施肇瑞自幼敏而好学,元延祐元年考中秀才,泰定元年中举人。任钱塘县尹期间,因替穷人辩冤纠枉而遭县官训诉,遂辞官归家,教授乡里……
施彦端,也就是施耐庵!这可是写了中国四大名著之一《水浒传》的施耐庵!
简直天助我也!如果施耐庵不是正巧辞官在家,如果他如今春风得意,朝夕定然也不敢有聘任他为《东方日报》社长的念头。
方国珍一把把她手上的纸张给拽过来:“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居然看了这大半天!”
“不就是这么几句话,值得你这么翻来覆去得看?”方国珍嫌弃道。
“你看不惯又跟着来作什么?”
“哼,你去的兴化,张九四那小子若得知,如何不来找你?”
“对哦!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朝夕一拍脑袋,“九四九五九六九七弟弟这一年传了数封书信过来,邀我去兴化,只可惜我一直未得空闲。既如此,那干脆在兴化多待两天再回去吧。”
方国珍顿时要被这个人气死,心里不住地懊恼自己怎么就先提起这个话题了。
正月里冬日的寒气犹在,今日竟然还下起了鹅毛大雪,车窗外的天地弥漫在飘飞的雪花中,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雪天路滑,马车走得慢,仔细一听,还能听得见车轮碾地上的雪“咯吱咯吱”响起的声音。
方国珍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嘴巴却问道:“你要三顾茅庐,可想好怎么个‘三顾茅庐’的法子没有?”
“没有。”朝夕答道,她刚才好像惹他生气了?她说了什么吗?嗨,男人心海底针,怎么跟阿阳一样难搞?
方国珍登时瞠目结舌:“那你这么急冲冲地就跑来是为了什么?”
“见机行事吧。”
确实是没有什么法子,她只是一时忍不住兴奋,一是因着报社急切需要人才,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自己非常想看看传说中写了《水浒传》的这位神仙长什么样子!实在是好奇得很呐!记忆里施耐庵还是罗贯中的老师,不知道罗贯中如今多大,看来要找个时间也好好搜罗一下这位大神的所在了!
人事部传过来的资料上不过寥寥数语,根本没有写清楚这个人的喜好,但据朝夕所知,施耐庵写《水浒传》期间几近隐居的状态,如此沉迷著书而不问世事,此人心性之坚定想必亦非常人能比。
至于三顾茅庐的办法……教书育人,那怎么比得上写《水浒传》诱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