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抬头一看天色,竟然已是大亮了:“哎呀,一不小心就耽搁了你这么长时间!”“不妨事。”方国珍摆摆手,知道话题进行不下去了,“你也不用送我了,我这就走。”
说罢翻身上马。
“记得等我,过完年我便过来。”方国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好。”朝夕突然就失了神,随口就答应了。
“国珍兄是又要走了吗?”朝阳插话道。
“后会有期。”方国珍回了一句便策马走了,临别之前还满含笑意地看了朝夕一眼,朝夕忍不住心里颤颤。
“阿阳吃过饭了吗?”朝夕回过神来关心道。
“吃过了。”说罢径直走了。
朝夕还没来得及再说下去,人便走远了,挠了挠头,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没睡好?
忽然想起自己方才答应了方国珍什么事情,猛地一震捶足顿胸,啊啊啊,男色误人,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忽然就跟别人私定终身了?
方国珍诶,对方可是方国珍诶,历史上方国珍到底有几个老婆?嗨,反正以后除了自己都不会有就是了。
朝夕理不清自己心头的万千乱麻也就丢开不管了,她一向都不是纠结的人,反正方国珍一代枭雄,人总不会太差,至于情爱,她自诩一向看得开,成婚之后好好培养就是了,若不成,搭伙过日子也不错。
这头她是想得开了,收拾打扮完又继续忙活,然而却有人心里极不舒坦。
朝阳这一路走来,寒气满面。早上起得早,没有让青竹给驾马车送到官学,却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了方国珍这混人,那两人看起来亲昵无比,一想到方才的画面,朝阳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淮安府虽小,但官学却修得很气派,虽然已经有些年份没有举行科举考试了,民间对于上学这件事情也懒怠了许多,毕竟这样的年代下,普通百姓想挣碗饭吃且不容易,更遑论还要出钱养着孩子去读书,但有钱人家却不这样想,即便这个年代众人看不起的商贾之流,亦是知道教育的重要性,只要有钱,对于子弟的教育是绝不放松的。
官学外围是高大巍峨的墙壁,朱红庄严的漆门乃正门,却是不轻易开门,每日仅辰时和傍晚酉时各开一次,其他时候出入都是从侧门。官学里的建筑用色沉着稳重,以棕红为主基调,又配以黑灰中和,质朴自然又不失庄重。
淮安府的官学依山而建,高低错落,因地制宜,颇有“天人合一”的意境。这里远离市井喧嚣,依山傍水,学习环境极为幽静典雅。孔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淮安府官学的设置不仅有着“礼”的庄严,更有“乐”的精神。
朝阳日日看这路边的景色却也不曾看腻,只是今日却极度没有心情,今日没让青竹牵马车送自己过来,天气似乎又比往日更为寒冷,所谓“雪上加霜”不过如是。
此时的官学可不像后世的公立学校,寻常人家的子弟是没有资格来这里读书的。在这里上学的,家里不是有官职,便是富商巨贾,再不然就是尽管家贫,却在乡试中成绩优异者也可入读,但如今科考已经停了数年,第三条入官学的路就几乎就被阻断了。
朝阳能够在这里上学,可是因着朝夕托了方志远的人情,这一层关系不容易,朝阳也是极好学上进的人,因此格外珍惜这读书的机会,每日里是闻鸡起舞,废寝忘食。
然而因着朝阳的平民身份,他在官学的日子却是不容易。
从大门而进,往右拐过一个长廊就到了平日里上课的学堂的,走到半路,忽然一个身影跑出来递给他一个饭篮子就跑了。原来是纪灵!
纪灵已经有段日子给朝阳做早饭了,每天都是等在这个上课必经的路途,递给朝阳就跑了。一开始朝阳是拒绝的,拿了那食盒又没处扔,就给了徐真逸。徐真逸知道这爱心早饭的来历,吃起来可是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官学是管午饭的,但那饭菜可真是叫人无法下咽,自然比不得纪灵费尽心思做的爱心早饭。朝阳见徐真逸吃得香,再看看自己吃的糟糠,忍不住也会抢上一抢。
且说一说这徐真逸。别看朝阳时常在朝夕面前卖乖,像个萌宠,但在外人面前那叫一个拒人千里之外。跟徐真逸交好,全是因为朝阳刚到官学的时候因为课业落后于同窗,博士得了方志远的嘱咐格外照顾朝阳,还让徐真一专门对其进行一对一帮扶,而朝阳在这个过程中确实受了对方不少照顾,因此关系也渐渐近了。徐真逸这人可谓神仙一样的人物,三岁启蒙习文,五岁通诗词,不仅通音律,武功也学得好,而且长得又琼枝玉树般。长相好看的人不管在哪个年代都吃得香,尤其这人还博古通今,不仅学富五车,性格也好,因此在这官学里十分受欢迎。
朝阳虽然长得也好看,人也聪明,但在这官学里,时日尚短,性格又不讨喜,少不得会招人攻讦。
且说朝阳原不想接了纪灵的食盒,但无奈对方跑得快,丢了也是引人注目,只能照例拿回来给了徐真逸。可惜原以为瞒得好,方才廊下纪灵递给他食盒的那一幕却是被人给看到了。
朝阳刚一把食盒撂给徐真逸,就听到有人怪叫道:“哟,拿着情妇做的东西来讨好台端,可真是读书人会做的事情呵!”
朝阳转头一看,却是欧普祥。
欧普祥话音一落,原本喧闹的屋子都安静了下来,看来又有倒霉蛋惹到这个小霸王了。
欧普祥是蕲春县尹之子,体格雄壮,性格也霸道,他爹慕名将其送来淮安官学,但这孩子却是无心学习的,整日里斗鸡走狗,惹得教授们甚为头疼。这人在官学里是个小霸王,整个官学以他为首,唯独讨好徐真逸。这厢还没把徐真逸收服,就来了一个朝阳,欧普祥认为朝阳分了徐真逸的宠爱,看他就极不顺眼,逮住机会就欺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