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顾陌年的意识一下沉寂起来,因为夏牧容的这句话,那样的耳熟。
因为他曾经也是说过的。
就在他接手凌岳博雅总经理一职的时候,他在顾家宗祠发誓,心中却是默默念道:言言,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包括你。
可他终究是不信邪,想要将誓言作废,可是说出的誓言,又如何作废得了。
那誓言如今变彻底兑现了,他们之间再无深爱,不再往来。
呵呵,原来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缘分这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可他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她始终不会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的人,就连她要奔向更好也会毅然放手的男人。
言言,对不起,以后再也不能爱你了。
再也不会爱你了。
夏牧容从顾陌年的神色里读出了彻底的放手味道,便也没有再故意和顾陌年针对,将酒瓶转向了别人。
后来,也有好多次酒瓶转向顾陌年,可是不论什么问题,顾陌年都一律不再回答,只要转向他他便会直接饮酒,到最后结束时,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杯,就连那眼眸上都蒙上了一层醉意。
夏牧容也有帮程浅言喝几杯,但是距离喝醉还遥远着。
散席之前,程浅言和裴倾语结伴去了卫生间。
裴倾语一晚上都不在状态,程浅言也是这才找到机会和她单独相处,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倾语,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浅言,我需要你的帮忙。”裴倾语道,“我已经和顾宇初说了取消婚约,他同意,而且他不会让我吃亏,但是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你帮帮我……”
程浅言和裴倾语回包厢的时候已经过娶十多分钟,顾陌年和顾宇初已经离开,裴思源还笑话说:“浅言,你要是再不回来夏先生可就要张贴寻人启事了。”
“哪有那么夸张。”程浅言无奈一笑,“顾总他们已经走了吗?”
“久等不到你们,他们就先走了,顾二少本来要送倾语的,但是我说我和倾语一道回去,他就和顾总一起走了,你也知道,顾总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飘了,需要照顾。”裴思源故意这样说,发现程浅言神色并无变化,心中也是平衡不少。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并不反感程浅言身边的夏牧容,可是他就是想要和顾陌年较劲,仿佛在他的意识里,程浅言选谁都可以,唯独不可以选择顾陌年。
那样一来,他更像是一个失败者。
“时间不早,我们也都散了吧。”程浅言的提议被认可,四人一到离开,助理早就将车开了过来等待着。
“浅言,再见。”裴倾语朝程浅言挥手,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挥手,就像是在约定什么。
随后各自坐上自己的车背驰离开。
回北湾别墅的路上,夏牧容看着程浅言在闭目养神,出声问:“今天应该是达到你要的结果了。”
顾陌年和裴思源,每一个彻底放手,一个彻底释然了。
“挺好。”程浅言淡淡回应,可是脑海里却是想着别的事情,关于裴倾语。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帮她到底对不对,可是她没有办法拒绝,她没办法拒绝一个即将去寻死神的女孩子。
还记得小时候的裴倾语,她天真爱笑,单纯无比,却是不曾想被裴家捧在掌心里的公主竟然会被人抛弃背叛,还要被命运如此折磨。
耳畔总是不断回荡裴倾语的请求:浅言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找不到别人,你一定要帮我。
可是她要如何帮?
又如何忍心?
那可是裴倾语的清白!
夏牧容发现程浅言的情绪不对,他问:“你该不是舍不得了?”
程浅言动了动唇:“有舍,才有得。”
可是裴倾语舍去了那些,又能得到什么?
另一辆轿车,从金钻出来便直奔顾家的御景山庄,可最后车子却在距离御景山庄还有一段的距离处停下来。
“哥,我们谈谈。”顾宇初出声,率先下了车。
顾陌年却是坐在车上许久没有动,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去。
可其实,他清醒着,酒精只是放大了情绪里的空洞感,这一刻,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顾宇初从兜里摸出香烟点燃,吸完了一根发现顾陌年也没有下车,便靠近上前:“ 怎么,现在连我你都不愿意和我谈谈了吗哥?”
“你身上香烟的味道太浓烈。”顾陌年淡淡说道,声音缥缈仿佛是来自远方。
顾宇初一听,原本还没有那么生气,却是忽然一下怒火腾升,他一把拉开车门,将顾陌年拽下了车,然后对开车的助理命令:“把车开回去!”
助理不敢违背,立即将车子卡州。
顾陌年微醺之下脚步踉跄了几下,好在还是站稳了。
这是在临江桥上,顾陌年晃动脚步站到了桥栏边沿,双手撑着桥栏,看着下方临江水送过一阵阵浪涛,就仿佛是自己此刻的心绪,难以平静。
顾宇初又重新点燃了一根香烟,在他身旁站定,悠然出声:“大哥,为了程浅言你连我们的父亲都不放过,只是可惜,现在程浅言根本就不需要你。”
在他的认知里,顾陌年分明就是为了程浅言才那样做的。
顾陌年轻笑一声:“谁告诉你我是为了她的?”
“难道不是?”顾宇初已经不再相信,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再也不是他以前认识的大哥。
他仿佛从来不认识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他当初都要阻止顾梓渊去对程妍忆的尸体动手,却又能狠心对顾寒下手,他是那样的矛盾。
还是,他误会了顾陌年什么?
若是没有误会,那么以后顾陌年会不会将手段,重新全都用在他的身上呢?
太多的考量,太多的猜测,都需要一个肯定的回复。
顾宇初等着顾陌年的回答。
直到过去许久,冰凉的江风拂面吹过,如要割裂皮肤,才有他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