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因为被子被掀开一角感受到冷气的幼清睡意朦胧间仿佛感觉到有一个人钻进她被子里,她刚要问,却闻到了只属于清晖园特有的兰香,是他。
“小傻瓜,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我此行月余,虽然不大放心,但还是要拜托你照顾好自己。”言毕,乔恒将她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她的背,很快,幼清又睡了过去。
梦里,她一直担心第二日一早乔恒被人发现睡在她身侧,于是第二日鸡鸣时分她就被自己惊醒了,摸了摸床榻的另一边,全然不见乔恒的踪影,于是又安心睡了,再醒时却已经日上三竿了。
银粟看见她家主子睁开眼兴奋极了,却也不敢失礼,只行动上多了些喜气,问道,“小姐可是渴了?”幼清点头,于是就接到了一杯温热的茶。
喝了两口茶,幼清一边让银粟帮忙洗漱梳妆,一边听她讲了今早发生的事,一是她哥俞舟晚今早递了折子自请西征,已经被陛下准了,二就是她姑姑俞贵妃自宫里传了旨意,让俞顾氏携她三日后入宫觐见,听着意思,是有让她小住几日的打算。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还有就是沈垂文被任命为钦差,在西征大军之前先行一步,向西征粮,但是,当朝却没说定额。最后这句是幼清心中想到的。这便讨了个巧不是?
乔恒此行,征粮为虚,实则是要笼络住西行一路的朝廷要员,想来元帝陛下对他们的计划也有了些觉察,但如今,棒子和甜枣都交托给乔恒,却也是叫他行动起来更加便宜。
永平三十二年七月十八,幼清随顾氏拜见俞贵妃于贵仪宫。
刚进宫门,二人却被引路的容和姑姑领到了偏殿,容和姑姑不但是贵仪宫的总管女官,还是陛下身侧的大内总管容许公公的亲姊,故而,姑姑在宫内的地位甚是不凡,如今虽是被引到了偏殿,但想必是娘娘自有用意。
果不其然,幼清二人刚落座,大皇子乔以瑜便进来说项,“惠妃娘娘刚刚忽然驾临贵仪宫,还带了许家姑娘,所以不但要委屈伯母和表妹在此,便是我也得避嫌了。”
乔以瑜乃是俞贵妃所出的皇子,因着过世的许皇后连出的几位皇子都在生下后不久夭折了,所以,这位于元帝继位十年后出生的皇子殿下便成了皇长子,也是当朝皇子之中所谓的“贵子”。
乔以瑜话语间并没有什么不妥当,所以,在顾氏面前,幼清并没有细问,更没说什么,于是殿内便是俞顾氏和乔以瑜二人闲聊,幼清则一直低头数自己茶碗里的茶叶梗子。
许是过了半个时辰,她已经那茶叶梗子数了十七八遍了,刚才离开的容和姑姑才又回来请他们三人入正殿。
一番见礼后又是家常之事,但俞贵妃和顾氏不怎么亲近,所以聊了没几句就散了,而这厢她们再聊天时,大皇子乔以瑜已经起身告退了。
遣散了外人,俞贵妃拉着幼清的手让她近自己些坐,她哪有不从?等真正坐下,幼清却不禁打量起她四十五岁的姑母。
俞贵妃虽然已经四十余岁,但打理内宫事物已近二十载,是这后宫的第一人物,日子上过得惬意,又保养的不错,看着不过三十的模样。想来,境遇是好的。
“说说吧,怎么回事?”俞贵妃稍有些冷着脸道。
幼清是个极聪明的,怎会不知此刻姑姑是假意与她生气,于是连忙告饶,哄了她姑姑半刻钟,才说了来意,“娘娘别再打趣幼清了,幼清此来还不是替咱们家讨个媳妇的?”
“哦?”听到俞幼清的话,被哄得极好的俞贵妃果然来了兴致,“究竟是哪家小姐,竟累得你这个备懒的亲自来讨?”
她耸了耸肩,她这个姑姑也太爱捉弄人了吧。“是文新殿下。”尽管她与俞贵妃亲近,但提到文新公主时,却还是极小心的。
可俞贵妃还是皱起了眉头,“文新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母妃虽然柔弱,但她却是个好孩子,只是,叶贵嫔素来和惠妃交好,我瞧着,这亲事难啊!”
这时,幼清紧了紧拉着俞贵妃的手,“便是您插手,也难吗?”
她准备第一次试探俞贵妃。她在试究竟俞贵妃有没有夺嫡之心,如果,她在皇太女根基稳固之时敢于与惠妃撕破脸皮,那么,很大可能,她要除掉的是惠妃一支。
俞贵妃在宫中屹立二十年不倒,此时又怎会不明白幼清的意思?但是,她不明说,“从前我就觉得文新很好,如能嫁到咱们家便更好,只是,究竟要考虑到两个孩子的心意,但,你今日一提,我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最终,俞贵妃也只是看着幼清会心一笑。
“既然你肯帮了你亲兄长,便也帮你表哥寻个好亲事吧!”
这话听得她有些心酸,“表哥他难道?”姑母点头,神色戚戚然道,“是啊,过了今年,他便二十二了,若再不娶……”
姑母所说,她又何尝不懂呢?从前,她一直都不曾为家族做些什么,于是,俞氏被乔恒玩弄于股掌,而今,她为家族求娶公主,也不过是想让俞氏不至于衰败,而使得家族如此难堪的又是顾氏一族。她母亲令俞尚书子嗣单薄,又因为要制衡顾氏昭惠妃,大皇子乔以瑜最心爱的女子只得嫁为人妾。
“若姑姑信我……”俞幼清话还没落,贵妃娘娘那边已接,“姑姑相信你。”但是,她却轻轻摇头,“如果,娘娘立志,不论朝廷如何变数,大皇子永不为帝,那么,我会让表哥想开的。”
俞贵妃果然留她在宫中住上几日,却不妨的。她是命妇,又是县主。平待着固然无趣,既然进了宫,还有她姑母撑腰,虽说平日里她不是能闹腾的失礼之人,但,待在这四方的“大房子”里又怎能叫她适宜,于是,次日午后,她便领着银粟往园子里逛去了。
却还没正经逛起来,她便碰到了未来的嫂子,文新公主。
文新公主乔以新是乔氏和顾氏生的女儿,容色极好,料想也是,从前不就在顾氏出了个第一美人儿么?虽说那美人已经嫁做人妇,另生了好几个孩子了,但就搁在当下,谁人不说元侯夫人好容颜。
素日里文新和乔以鸾处的好,连带着和幼清关系也不错,但仅在于私下里,真正摆到贵惠二妃之前,到底还要各自立规矩。
但这会子没什么旁的人,幼清看见她却也免不了上去行个礼,却还没拜下去就被扶了起来,还听乔以新娇嗔道,“谁不知道你是个身子娇的,这会儿自家姐妹做什么虚礼!”她和乔以新委实不算什么自家姐妹,但是人家乐意给她面子,为何不受着?
“臣妾好容易锻炼下还要听殿下数落,好没道理!”于是乎,她就极亲昵的和她撒了个娇,乔以新倒是会演,连忙抖上三抖,“哎呦!您可好好养着吧,不然没得叫你哥哥爹爹头疼!”
这厢闹完了,幼清才不疾不徐的告诉她,她和她哥的事在俞贵妃那里走过流程了,换句话来说,只要乔以鸾一登基,这事便成了。
听了这话,乔以新先是极高兴了一会,但很快就苦下脸,“你惯是个聪明的,今日叫本宫遇到可得叫你给使个法子。”
原来,让她如此苦恼的是诚亲王那两口子又吵打起来了。一年前,老亲王终因年岁大百病缠身而去了,原本老爷子压着,诚亲王世子夫妇面上还抹得开,但是自从他二人正式应承了王爷王妃之位便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的甚严重之时,还惊动过皇上。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皇上也奈何不了他二人,最多不过金銮殿上各自安抚几句,等到第二次惊动皇上后,咱们这位元帝陛下便起了警觉性,专门从金吾卫里调了两人日夜交替看着诚亲王府里这一对夫妻有无异动,一旦发现有状况么,便不是将王妃召进宫里让俞贵妃等人开解,就是给诚亲王派个公干。
这次么,似乎是让文新公主亲临王府去调解了。
“殿下既然说了,臣妾又怎能不帮呢?而且,既然帮,那我便帮您将这问题根除了可好?”幼清对她不怀好意的微笑。
由于被人算计了,而且还是这样明目张胆的算计,文新教养再好也不免抿了抿唇,“这个……固然好,但是,这可是你自愿的,本宫可没承诺给你什么!”
幼清点头做了然状,“这是当然,但是,这件事做成之后,我希望没有人知道我的参与。”文新合掌称善。
她为什么要主动帮乔以新呢?其实,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就算乔以新求她,她若是真托辞也不见得绕不过去,可是,诚亲王这事不同。
诚亲王此人年二十三,是老王爷四十岁上头才得的儿子,娇养着长大的,虽说顽劣,但武功文采都不差,身高九尺,样貌也是遗传的乔氏皇族代代沉淀的俊美,可有一个缺点,也是皇族遗传的——痴情。
都说乔氏皇族出情种,这位新新走马上任的诚亲王可是将这点恰好的掌握了个淋漓尽致。
而他痴情的对象么……正好是不才嫁为人妇的俞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