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日,富弼由京师出发,至雄州充当接伴使。
三月二十八日,授礼部员外郎、枢密直学士,辞不受。
四月七日,为回谢契丹国信使。
晏然面带微笑地送走了富弼,便病倒在榻上。富贞媛担心母亲和嫂嫂,便挺着肚子回娘家小住。
“嫂嫂,为何此番会是兄长?”富贞媛这是第二胎,故而也不十分吃力,还能帮着晏然打理庶务。
晏然挑眉,“张方平未与你说?”
富贞媛摇头,“他回府之后,便不喜议论朝事。他说每日朝中烦心事太多,何必回家了还要自寻烦恼?”
个人有个人的恩爱法,晏然觉得张方平这想法倒也没错,只可惜富贞媛自来也是有主意的,张方平大可以和她好好参详参详。
“辽国使团为首的是个叫做刘六符的,听闻最是蛮横狂悖,”晏然娓娓道来,“而且此番辽国是要我们大宋割地,这更是来者不善。满朝文武惊慌失措,竟然没人敢去迎接、更别谈会谈辽国使团了。这时,吕相公便推荐了官人。”
富贞媛可不是个傻的,冷哼道:“不过是因为兄长与范相公亲善,吕相公才屡屡为难,此番又将如此烫手的山芋扔给兄长,不就是想看到他事败免官么?”
晏然也跟着冷冷一笑,“是啊,朝中大事为党争所左右,何其可悲?不过幸好,官人本就是王佐之才,区区小事,自然也难不倒他。”
“为何兄长要辞去枢密直学士?是怕事不成么?”
晏然沉吟道:“此为其一,事未成便加官进爵,若是事成则好说,事败可就罪加一等了。你兄长的辞表我是见过的,他说‘国家有急,惟命是从,不敢惮劳,臣之职也,奈何逆以官职赂之!’他是真的为国请命,就不知朝中那些奸相佞臣能否能体会他拳拳衷心了。”
富贞媛幽幽叹了一声,“我家官人说欧阳修还上书了,用了颜真卿李希烈的典故,结果还是……”
“你兄长自幼学的便是颜体。”晏然抿唇道,又闷咳了一声。
富贞媛忧虑道:“嫂嫂为何至今未愈?郎中们可来看过了?”
晏然摇摇头,“就是前阵子有些风寒,无甚大事。”
“那便好。”
富贞媛话音未落,就见给富闻琴做了奶娘的斜雨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泣不成声,连早先的称呼都喊了出来,“姑娘不好了,快去看看二娘子吧!”
晏然想起史书,想起那个噩梦,脸色瞬间颓败下去,被一旁的富贞媛堪堪扶住。
“嫂嫂勿慌。”富贞媛转头看斜雨,“到底如何了,你说清楚!”
斜雨哭着道:“方才二娘子去给祖母请安,正巧二老爷阖家也前来探望,结果二老爷府上的三娘子推了一把,将二娘子推到池子里去了。偏偏她害怕,未立刻来报,二娘子在池子里闷了好一会才被人救上来,如今脸色都发青了!”
晏然二话不说,也不知哪里的力气,拖着病体冲到了那边,见一大堆仆从围着解佩惊慌失措,一边的绍庭闻琴绍京几个忙着痛哭,韩氏在一旁诵经,那二老爷一家只忙着强词夺理地辩解。
至于那罪魁祸首,也是脸色煞白地躲在父母身后,依旧一副桀骜的模样。
晏然懒得搭理他们,此时想起前世学过的CPR,本能地先冲过去探解佩的鼻息,只觉鼻息微弱,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将她仰头举颌,见吸入的泥沙水草不多,才放下心来,随即在周围人诡异的眼神中口对口人工呼吸,按压胸外心脏。
直到解佩呛出一口水来,呼吸虽急促,但总归慢慢平稳,晏然才放下心来,自己却瘫倒在地。
“我就说她没事吧?你们还怪我,方才那个下贱的奴婢还打我!”这时,那三娘子感到危机过去,又趾高气扬起来。
“就是啊,老爷,你要为我们母女做主啊!”曾氏也立刻跟着撒泼打滚。
晏然缓缓起身,“方才是谁打三娘子的?”
斜雨眼眶红肿,“是奴婢。”
晏然冷笑,“你做错了,我告诉你现下应该如何做。疏雨,你立刻拿了我的名帖给汴京和西京各府,就说是我说的,已分家的富家二房三娘子,恶意推我家二娘子入池塘,还不知悔改,猖狂无礼。从此以后,谁要是与二房交好,就是与我大房为敌,就是与我晏家为敌,谁日后要是与二房三娘子成亲,就与我两府再无往来!”
话音未落,曾氏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晏氏这是要毁了他官人的前程,也是要毁了她女儿的终身!
富奭立刻扑到韩氏面前,哭道:“母亲要给儿子做主啊!”
韩氏虽也觉得二房颠倒黑白,可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和孙女,哪里舍得见他们一世蹉跎?加上先前对晏然的新仇旧恨还没滤清,便冷冷地用拐杖敲了敲地:“晏氏,你是当我死了吗?”
晏然心系解佩,根本懒得和他们啰嗦,径直对疏雨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韩氏见她无视自己,更是心头火烧,大怒道:“哪个贱婢敢去,将那个贱婢先拖去柴房!晏氏,你三番两次忤逆与我,已经犯了不孝的大罪,我随时都可以代大郎将你休了!”
她这高帽往下一压,曾氏和富奭都是神情一松,连三娘子都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神情。
却想不到她真正地激怒了晏然,晏然猛然起身,逼近韩氏数步,面如冰霜、目如雷电,冷声道:“谁敢动我的人?以及就算是要休我,劳烦先去问过官人,他为国为天下殚精竭虑、与虎谋皮,想不到至亲至爱之人却如此这般戕害他的妻儿!”
韩氏就怕事态控制不住,看着一旁惊弓之鸟般的二儿一家,阖了阖眼,狠下心道:“夫人也犯了癔症,将她送回房里。”
富贞媛大惊失色,悲愤道:“母亲!”
晏然到底身子虚弱,幸得富贞媛在一旁扶住了她,她高声道:“我乃宰相女,三品大员妻,皇帝表妹,皇后手帕交,富府主母,谁敢动我!”
所有人都被震住,晏然狠厉道:“来人,老夫人要歇息,先请她老人家回房,至于二房,从此以后便滚出去罢!疏雨,你去各家传话,就是闹到天子那里,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