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巨总觉得他的粮食不够分,无论蚩尤从姜水河弄回来多少粮食,他们九黎族都能分得干干净净,还总有人吃不饱。
蚩尤从姜水河请来那些善于耕种的部族,无论产出多少,也不够分,让黎巨十分抓狂,然而他也不能抱怨,毕竟蚩尤比他辛苦得多。
九黎族就是有一些喜欢在深山里面生活,不事耕种,喜欢打猎采集的部族,遇上收成好的年份,毛皮浆果是能换到足够的粮食的,收成不好的年份就难说了,同为九黎族,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部落饿肚子。
所以要么是大家一起少吃一点,要么就是那些喜欢打猎的部落出去掠夺别人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随着大荒部落之间的集团日益分明,这样容易被打劫的部落越来越少了,要么索性归附了九黎族,要么远远的迁去了姜水河或者姬水河。
虽然蚩尤一直认为自己是终于伊耆的,九黎族也应该举族都是姜水河神农氏的附属部族,不过很明显九黎族的其他部落并没有这样的认知,不过蚩尤久不在九黎族,族里人心的变化他并不能及时掌握。
涂山从山里出来,心里破不是滋味,虽然花罴族算是全身而退,可是这些流黄辛人突然发作也让他颇为不解,于是他抖抖尾巴,朝巴国去了,这中间总有什么缘由。
葕儿夫人院子里养的小花罴虽然是花罴族的幼崽,但是它憨态可掬的萌样儿已经完全让各位夫人们忘记了花罴受到邪术支配之后造成的可怕灾难。
甚至有的还特别让人到山上挖了竹子回来种在自己的院子里,就为了让花罴幼崽来吃,应龙见它这个样子,怕是不想回去了,传了话给花罴族长,那族长摇摇头:“也罢,不回来便算了,也算是吃得好睡得暖,不愁吃喝了。”
“流黄辛人突然来袭,总觉得哪里不对,你还是费心去查探一下吧。”轩辕一面煮茶,一面对应龙说,从姜水河传来的这个东西果真是个好东西,很快便风靡了整个大荒。
“谁说不是呢。”应龙一面品茶,一面点头应对,他想此刻涂山狐狸大约已经在流黄辛国了吧。
应龙将茶一饮而尽,跟轩辕告别,化为黑龙往巴国方向去了。
嫘祖夫人已经生产了,次子取名青阳,他们之前的关系因为青阳的诞生缓和了许多,也因为那一次花罴来袭,嫘祖夫人心里做了一个取舍,有些话,她慢慢的愿意说出来了。
葕儿夫人一如既往,忠心不二的陪伴着嫘祖夫人和轩辕,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出现,不需要的时候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存在感,跟雨夫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而在这一次妖怪来袭中大出风头,又或者说是立了大功的防风雨夫人,地位扶摇直上,原本就嚣张跋扈的她,如今更是连嫘祖夫人都不太放在眼中,“不过是会侍弄桑蚕而已”,她评价。
嫘祖夫人听闻此言,也并未过于放在心上,微微一笑作罢,有昌意和青阳陪伴,她哪里会在乎旁人说些什么。
不过近几日令防风雨夫人十分不安的是,她打发去姬水河边做苦力的那个女子不见了,她虽然把人送去了姬水河边,却并未掉以轻心,而是时时查看,怎料不知何时人竟然不见了。
她如何也料想不到,那女子如今跪在轩辕面前。
“奴是在轩辕丘时被灭蒙鸟所伤的穷山婉儿,承蒙神农氏族长和听訞夫人搭救,得以苟活,两年前听说族长和夫人举族来了大荒,奴便离开了姜水河,奴的族人,虽然举族为奴,但奴不能离开他们苟活。”她娓娓道来,如梨花带雨,凄美无比。
公孙熹娘也被叫来细细查看,肯定的说:“确实是穷山氏女。”
“岂料途中被流黄辛人掳了去,幸而有些法术傍身,这才幸免于受辱。”婉儿匍匐在地上,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经历,她何曾不知道这些经历,就算是她不说,轩辕查出来也不过片刻而已。
公孙熹娘倒是有些疑惑:“你何曾习得法术?”
“奴在神农氏疗伤时,幸得蚩尤指点过。”穷山婉儿低语,似有些羞愧,毕竟蚩尤这个蛮夷的名号不甚招人喜欢。
轩辕看着她,柔柔弱弱的伏在地上,想到同是海岛的穷山氏一族,一时不禁有些唏嘘。
“好生待她。”轩辕对公孙熹娘说。
熹娘点头,这传递出一个信号,只怕面前这位曾经的奴隶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那位多事去把她从姬水河边接出来的夫人,大约原本只想要恶心一下防风雨,如今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对手,也不知她如今到底是不是还能高兴的起来。
穷山婉儿一袭麻衣难掩丽质,伏在轩辕脚边柔声称谢,熹娘看得啧啧称奇,这个女奴犹如脱胎换骨一般,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那日伊耆夫妇带走的时候,都以为活不下来了,如今娇娇弱弱的伏在跟前,真是无法想象。
防风雨消息也很灵通,她这会儿也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只不过为时已晚,她面上不悦,心里对那个多事的华胥氏夫人记恨上了。
而那位华胥氏夫人见到防风雨的表情,心里高兴极了,款款走过去,将穷山氏挽了起来,亲亲热热的说:“这样一个可人儿,我也喜欢得很,往后咱们就一起住吧,族长你说可好?”
轩辕不置可否,嫘祖夫人点点头,许了华胥夫人,她亲手扶着婉儿便离开了。
防风雨感慨的说:“华胥氏当年多么荣耀!”言下之意这位华胥氏夫人,抹黑了自个儿部落的名声。
嫘祖夫人正色说:“你既然知道先祖夫人也是华胥氏,就自当谨慎言行,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要有点数。”
防风雨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求救似的看了看轩辕,轩辕并没有帮腔她,她只好跺脚,不满的离开了。
“青阳还小,你受累了。”人都散了以后,轩辕柔声对嫘祖说。
“青阳还好,倒是昌意,最近日日被仓颉管束,学他那些难懂的字。”嫘祖夫人有些心疼。
“谁都能选择,昌意不能,未来青阳也不能,他们也是神族,虽然已经不能如同九重天上的有巢氏一样,生来便晓文字,通鬼神,但好在有仓颉。”轩辕轻轻的牵住嫘祖夫人的手:“你是知道的,为了仓颉创字,我们付了多大的代价。”
嫘祖夫人任由他紧紧的握着,笑了笑:“我倒也不是反对,只不过是心疼而已,他这样的年纪,在我们西陵氏,都是荡舟芦苇荡,剥棱角玩乐呢。”
轩辕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把下巴放在她的头上,有些感叹:“这就是身为神族的责任和负担啊,对不住了。”
嫘祖夫人摇摇头,伸出手搂住了轩辕的腰,他们错过了好些年,好不容易跨过了那道坎,找到了新的相处方式。
无论轩辕有多少侧夫人,在轩辕心里,都只有一个一位夫人,哪怕防风雨那么嚣张跋扈,恃宠而骄,在轩辕面前也不敢对嫘祖夫人无理。
只不过他们至今,都还没有把那些年的别扭聊开来,谁都不敢也不愿意先去触及哪一个刻意尘封的记忆。
应龙乌金乌金的鳞片在天空中若隐若现,从西山系一众山峦头上掠过,他细细的看,在群山之中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涂山毫不遮掩的妖气。
涂山赭已经到了大时山,作为姬水河与巴国的天然屏障,西山系山峦连绵起伏,里面藏有妖怪无数,犀、兕、熊、罴,应有尽有,各种异兽、珍禽也喜爱藏身其中,跟青丘所在的南山相比,毫不逊色。
涂山的气息很快就被大时山以及其附近的妖怪们感应到了,作为这样一只创世神兽,自然是受妖怪尊重的。
于是应龙便趴在云端之上,看妖怪们纷纷来拜见这位传奇妖怪。
他也知道涂山向来是最烦这样的事儿,不过为了这次事情,涂山能做到这样,真是不容易了,涂山耐着性子,听妖怪们说些久仰久仰的废话,然后询问了许多关于流黄辛人的事。
得知这流黄辛人是巴国的一个小属国,历来就有驯兽的能耐,巨象也好,犀兕也罢,都能被他们训得头头是道,可是这样花罴举族被控制,却是前所以未有的事。
这是说来对整个妖族都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所以西山的妖怪们也都纷纷表达了对花罴族的不满,涂山站起身来,懒洋洋的抖了抖蓬松的九条尾巴,说:“你们也别再说他们花罴了,我可是在那里的,那法术,我看你们各位,也只有举族被控制的份儿,只不过人家花罴族比你们能打罢了。”
这话说得诸妖怪脸上无光,便有些兴致缺缺了,至于蠳如之类毫无攻击力的妖怪们,更是将自己好生掂量了一番,然后心惊胆战的问:“那如果流黄辛人再来,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