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山婉儿可以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她深深被神农氏的繁华震惊了,穷山氏虽然大小也算是一个氏族,但是在姜水,穷山氏连人数最少的氏族都比不上。
屋舍连绵,鸡犬相闻,熙来攘往,伊耆的房子就在这一片繁华最中心的地方,纷纷举族来投的部落们沿着外围不断的往外扩展,又形成了许多次繁华的地带,而这些星星点点的地方众星拱月的将伊耆拱卫在最中心。
伊耆又根据每个部族擅长的不同,规划了几个地方,专门用来易物,而他们用来交换的,都是粮食。
神农氏的族人们作为最会种植的种族,俨然是整个姜水河沿岸最富裕的族群,坐拥黍米三千担的族人比比皆是,令其他部族好生羡慕,所以也有许多部族放弃自己的习俗,纷纷改为种植,也让姜水河河套内全都被开垦一空。
穷山婉儿带着帷帽,跟在女娃身旁,缓缓而行,孩童在他们身旁嬉戏,男女老少各有自己的事情在忙,集市上熙来攘往,许多物件儿她都见所未见。
炎居刚好办完事情回来,御云低空飞过,众人均躬身行礼,他身后跟着骑在巨鸟毕方身上的蚩尤,见到众人对炎居的态度,蚩尤唇边流露出一丝嗤笑。
婉儿隔着帷帽将蚩尤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笑了笑,倒是可用。
女娃则是开开心心的迎上去,炎居见到她,连忙按低祥云落了下来,女娃热情拖住炎居的手,脑袋蹭在他的胳膊上,像一只小狗见到许久未见的主人一般。
穷山婉儿见到女娃这般模样,眼睛一酸,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在父亲身边撒娇,在母亲跟前跟着编制渔网,晾晒鱼干,生活虽然清苦,但是却十分开心。
穷山氏不会种植,出来出海打渔,便是上山采果子,想要吃一些粮食,便要拿许多食物去轩辕丘找他们交换,给多少怎么换,全由人家说了算。
穷山氏养活不了部族,这才三番几次去轩辕丘偷袭,得手几次之后终于惹怒了公孙轩辕,将他们举族倾覆,父亲战死,举族做了奴隶,公孙熹娘甚至还把自己当做家养的牲口一般,随意的让男奴来侵犯她,让她生下孩子,继续世世代代做轩辕氏的奴隶!
这样的血海深仇,奇耻大辱,如何让她甘心,穷山婉儿却又如何不知如今的神农氏跟轩辕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论起来也算是她的仇人,可是伊耆夫妇的救命之恩,却又让她恩深难报。
此时的婉儿,尚无法安放自己的良心,因此终日纠结,不得安宁。
女娃待她极好,就跟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炎居也因此对她温暖如春。
“伤势可大好了?”炎居的嗓音如同春天的暖阳,儒雅,和风煦暖,如沐春风。
婉儿的脸上涌上淡淡的红晕,好在隔着帷帽,谁也看不见谁。她点点头,语气中也是淡淡的疏离:“好多了,多谢公子关怀。”
炎居开心的说:“那就好,女娃整日一个人,连个陪她玩耍的人都没有,往后你们二人一处就好了。”
女娃点头如捣蒜,拖长了声音说:“婉儿姐姐最好了,跟我讲了好多关于大海的故事,大哥你要是空了,带女娃去看看大海吧。”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炎居,祈求的神情让人无法拒绝,炎居只好移开了眼睛,挣脱胳膊,说:“这事儿我说了可不算,仔细爹娘扒了你的皮。”
女娃失望的叹了口气:“都是爹娘的孩子,为什么你就可以到处去玩,我只能待在姜水河哪里都不能去?”
炎居哑然失笑:“因为你神力太低,爹娘不放心你出去呀,更何况,大哥也不是出去玩呀。”
“蚩尤你说,我神力低吗?”女娃气鼓鼓的转向跟在炎居后面的蚩尤,蚩尤憋住笑,摇摇头,身旁的毕方鸟喷出噗呲一声烟雾,它今天的火都已经喷得没热度了。
“你这傻鸟,居然敢嘲笑我,信不信我拔了你的毛做扇子!”女娃恼羞成怒,威胁毕方,毕方才不怕她,骄傲的转过头,女娃委屈的向炎居求助,炎居无奈的摇头:“你又何苦跟一只鸟过不去。”
毕方生气的转过头来看着炎居:“我是毕方,神兽!”
炎居笑着摸摸它的脑袋:“好了,你是毕方,神兽,最了不得的大妖怪呢。”毕方这才趾高气昂的睨了女娃一眼,自顾自飞走了。
女娃跺脚:“大哥你看它,一只臭鸟也来欺负我。”
毕方一声啸叫,从空中扔下来一块不明物体,蚩尤熟知毕方德行,连忙拉着女娃躲到一旁,果然是毕方的排泄物。
“你这臭鸟,下次别让我见到你!”女娃气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炎居和蚩尤连忙哄她开心,这说起来也怪不得女娃,虽然都算是神族的后裔,她却是随母亲听訞多一些,除了音律有些天赋之外,什么御云飞翔,操纵异兽,什么法术心法,一概不会,这也是伊耆夫妇不放她出姜水的原因。
穷山婉儿看得万般滋味在心头,她轻轻的揽住女娃的肩:“咱们不理那臭鸟,咱们去逛集市去,你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呢。”
女娃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转移了,她少女心性,并不会为一件事情生气太久,她拉住婉儿的手,一面往前走一面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下次遇到它,烧了吃!”
炎居和蚩尤被晾在原地,顿时哭笑不得,炎居只好对着二人背影说:“记得日落之前要回家啊,最近清了几个巢穴,怕是妖怪们要来报复的。”
女娃不耐烦的挥挥手:“知道啦,啰嗦的大哥!”
两个女孩子一路叽叽喳喳的走远了,炎居和蚩尤等到看不到她们的踪影了,这才转身,快步走向伊耆理事的屋子。
“蚩尤大哥,说起来,你上次去找防风氏,结果怎么样?”炎居随意问了一句。
蚩尤却如同被针刺了一般,警觉的看了看炎居说:“他们不肯回来,不知道去往哪里了。”
炎居听了,默不作声。
两人给伊耆汇报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便各自回去不提,炎居是神族,只需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修炼便好,而蚩尤则趁着开荒的时候,又捉来许多的妖怪,这一次他的法力能大涨,防风氏再跟他较量,怕是只能甘拜下风了。
比较可惜的还是那个被死狐狸精抢走的宝贝,那可是纯正的月华呀。
被蚩尤心心念念的宝贝肖霄霄正在饱受折磨,他跟蚩尤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都认为涂山赭是只死狐狸精!
死狐狸精今日让肖霄霄在英水河里游了十个来回之后,让他待在即翼之泽里面不给出来,不但不给上岸,还要待在刺骨的水里面,待够一炷香才给换一次气。
即翼之泽的水比英水河的水温度低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如果说英水河是冰点的话,那即翼之泽的温度,似乎千百万年没有阳光和温暖一样,明明旭日和暖,却照不进半分。
肖霄霄待在水里,眼泪巴巴的憋着,一面不得不扑腾给自己一些温暖,一面腹诽着死狐狸精,如果腹诽可以杀死妖怪的话,只怕九尾狐一根尾巴都剩不下来了。
南海的最深处,一条大黑龙正躺在深渊之中休息,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珍珠发出幽暗的微光,照亮了一片海域,珍珠旁边,一块光华的紫色水晶镜面上,他看到了在即翼之泽里扑腾的肖霄霄。
“进度倒是还蛮快的,”大黑龙低语:“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它闭上眼睛,换了个角度,舒舒服服的把头盘桓在自己的爪子上,不再动弹,他的四周,连鱼虾都不敢靠近半分,水草也不敢飘摇,寂静无声,只有镜子里面肖霄霄正在悄无声息的扑腾着,他身体里面那一股红色的气体更加的明显了。
终于夕阳斜斜挂在即翼之泽之上时,涂山赭让肖霄霄上了岸,岸边寸草不生,即翼之泽的温度让所有的植物害怕,避之不及,连飞鸟和虫子都躲得远远地,即便是风垂落了种子,也没有办法出出一颗芽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肖霄霄问,狐狸没说话。
但是这样几日之后,在肖霄霄没有察觉的地方,即翼之泽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在同样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狐狸大发慈悲饶了肖霄霄之后,不知去向,肖霄霄一个人衣衫褴褛的躺在寸早不生的地上,倒不是他不想换一身,而是这些日子跟涂山赭一起住在山谷里。
没有外人,他也实在没有地方更换,加上涂山总是一副狐狸形态免得肖霄霄又露出那副模样,时间一长,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所以那妖艳的女妖怪出现的时候,他又是一副狼狈相,那女妖怪从夕阳中披着阳光走来,容颜妖艳得无可挑剔,身后一条长长的猫尾巴诱惑的甩来甩去,头上两个尖耳若影若现。
肖霄霄看她走进,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是何境地,有多么疲惫,直直的看着她,心里赞叹了一声“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