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关于“失恋”的歌我写了几天,终于在一点点感伤的情绪之中,完成了!
配合那首旋律带着哀伤的曲子,我选择用比较释怀的角度来描写恋人在分手之后,经过时间洗涤,心中那种已然褪色,却依旧挂念着对方的心情!
你会在那里
只剩我在这里爱无不散的宴席
从喧哗美丽习惯起身旁的冷清
伤心是一定来过心里肆虐了又再离去
然后慢慢爱又找回了力气
你已经不在这里没关系世界和平
就算有风雨这一刻天空也放晴
接受了恨你是爱的反作力
我哭泣代表曾经有更多开心
爱过几年几个月的你
还有什么好不甘心
要真的想忘记不想你就可以
只是遗忘又有什么意义
爱过最好也最坏的你
还有什么好可惜
在新的拥抱里你也会在那里
你是我心不说的秘密
我真的爱过从前某个你
就连在未来我都还看见你的痕迹
我一直觉得,这世界上有情人节这种让恋人们庆祝相爱的节日。
却一直没有一个能让“离人”再次坐下来好好聚首的日子!
庆祝拥有很容易,但庆祝失去,却需要好多的勇气、宽容和诚实!
很多东西,在失去后再回头看它,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些曾离开我们的旧情人啊,有的让我们不堪回首!有些,却一直常驻在心底的遗憾中,需要一个出口让我们将他们真正放下!
或许,那是一次道歉!
或许,那是一次感谢!
或许,那是一句“我现在很好!请放心!”
少了上一个句点,爱情的下一个句子,可能从落笔的时候就是不圆满的!
而不圆满的爱是很难达到幸福的!
所以,我会写下“你会在那里”这样的歌词!
如果恨是爱的反作用力,那么能够笑着庆祝失去的人,也许就能慢慢脱离悲伤的惯性,从那股反作用力中逃脱,继续创造爱的力量!
即使不情不愿,至少我们也还朝着未来前进!这一点是相当重要的!
在把作品传给小P之前,我先把歌词传给天天。
她总是我第一个读者,我写的每一首词,她都像宝贝一样,用手抄在日记本里头收藏好!
虽然,她很少告诉我她对于那些歌词的感觉!
她只是纯粹地欣赏我写下的东西,安静、无言,任凭我从她带着些许崇拜的眼神里吸取骄傲!
我很满足了……真的!即使我期待从她那里听见更多回音!
写完这首歌,周末回台北和天天相聚时,我和她并肩躺在床上,很诚实地告诉她这首歌是我以自己和前女友分手的心情写成的。
她听了之后只轻轻一笑,说她并不会因为一个早已不爱我的女人而心存芥蒂!
(但要是我还会想她呢?你会怎么办?)
我本来差点就问她这个问题的,幸好我及时忍住了。
说真的,写“你会在那里”的那几天,我还真有点想念我的前女友!
虽然我知道我早就不爱她了,但有时,想念和爱不爱,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念着她的原因,是因为她曾经存在过!我永远也无法抹杀这个事实!
要想她的时候,自然就是会想,谁也挡不住,那就是人类情感固执的地方!
带着一点点罪恶感,我任由天天的手指在我赤裸胸膛上来回游走!
每星期从南投回来,我们相聚、吃饭、在她租屋处做爱、相拥而睡……相似的情节不断重复。
有时,我会想,在我和天天之间,有没有比交合时更接近的距离呢?
偶尔那种明明自己在她身体里,却仍觉得她离你很远的感觉……是因为什么而造成的呢?
“对了!阿一,我前几天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天天说话时从床上坐起,原本覆盖在身上的被单也随之滑落,我凝视她雪白而细致的肌肤,那是屡屡我能获得幸福的应许之地!
“前两天我听到一首歌,觉得歌词跟你写过的一首很像耶!”
“真的吗?”
我没有意识到天天话语里实质的内容!我依旧躺在床上迷恋她侧身纤细的线条。
“那也是常有的事。”我克制下想抱她的冲动回答,“歌词写来写去还不就是情啊、爱啊那一类的内容!”
“不!我觉得那并不是偶然的相像哦!”天天一边反驳一边把身体整个转过来面对我,我漫不经心地像欣赏一幅画般浏览她宛如发着光的胴体。
“你的每一首词我都几乎会背了!”天天的语气非常认真。
“那首歌,根本是抄你的东西写成的!”
“哪首歌啊?”我开始好奇起来。
“我有帮你从网络上抓下来!”
天天裸身从床上奔跳到书桌旁拿了一张纸后又跃回来,动作轻巧得像只羚羊!
“等风的旗?颜允隆?”
一见纸上的歌词,我的脑袋像被人拿钝器狠狠敲了一下似的。
身体也像掉入北冰洋的海水里一样急速地缩坐起来!
我快速将整首歌看了一遍,随着一字一句辨识,一股怒气从我心中窜出,那愤怒像洪水一样来得又急又凶猛!
“他妈的!”
看完整首歌词,我忍不住咒骂,天天被我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不管是歌词意涵或比喻的手法,颜允隆的这首歌都跟我写过的一首词“旗”有太多雷同之处!
那是大约几个月前小P一次邀稿时我写的歌。
我用“在没有风的地方,旗子永远无法展现她的美丽”这样的形容来描写一个女人等待爱情时的心境!
“面对风的飘逸 等 是旗的宿命!
因为深深期盼着与你的相遇
我情愿用绳系住自己
只有当你靠近的时候 才展现 我的美丽!”
这是我写的版本!
“等 是我的命运 我 是如此相信
只因为我爱你 我就有等待的勇气!
等 是我的决心 我 是等风的旗
旗 依恋着风 我爱你 永远不会放弃”
这是颜允隆的版本!根本就只是把我的词重新排列组合而已嘛!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事?”我生气地咒骂着。
当初退我稿的人就是颜允隆!
现在这个比喻却借尸还魂地变成了“他的”创作!
这种行为太无耻了,叫我如何不生气?
“喂!小P吗?我是耕一……”
顾不得已是半夜一点半,我拿起电话拨给小P,同时觉得自己激动得颤抖!
“嗨!”接起电话的小P用轻快的声音跟我打招呼。我从话机里听到吉他和鼓声,他八成还在录音室里工作。
“小P,我想问你一件事!”
深呼吸了两次,我将填膺的怒气压抑下来,并把天天发现的“意外”告诉他。
“啊……那个啊!”当我说出“等风的旗”这四个字时,小P的语气彷佛就像在说“啊!我就知道你会问!”
“那首歌,我也挺傻眼的!”
“他会不会太过分了啊?”我皱着眉问小P,“他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偷别人的IDEA呢?”
“这又不是第一次!”小P回答,所有歌词都是由他转给颜允隆的,他自然很了解状况!“他常常‘参考’别人的东西!”
“这算什么啊?”我听了勃然大怒,“版权部的人都在睡觉吗?我每写一首歌都会传一个备份过去啊!我把版权签给你们公司的版权部,他们应该要防止这样的事发生才对!”
“版权部里都是我老板的人好吗?”小P压低音量,就像在我耳边讲悄悄话一样,“你以为他们敢放个屁啊!”
“那我签词曲约是签假的哦?还有没有一点保障啊?”我气极了。
“有名就可以乱搞吗?妈的!我要把事情爆出来!”
“耕一,先别激动!”听我说的话,小P紧张起来。
“你知道创作这种东西是很主观的!”
“谁都看得出来他抄袭我好吗?”
“我知道!”小P叹了口气,“但我的意思是……创作这个圈子……很小的!”
他顿了一下,口气为难:“你一个新人,去搞一个在线的大咖……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对你以后要在这个圈子混不太好!”
“啥?”我几乎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
“你的意思是要我摸摸鼻子被人家强暴吗?”一生气,我就有点口不择言了!
我同时感受到身旁的天天焦虑的眼神!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小P试着安抚。
“我只是要你看远一点!不过就一首词而已,就当付个学费吧!”
“小P……”很奇怪,当愤怒抵达一定程度,我的声音竟反而镇定下来。
“难道你也认同颜允隆的做法?”我大口吸着气。
“我当然不认同!但有时现实就是这样!”他解释。
“我不是说这圈子就是这么黑,也不是说你就该被欺负。只是你想想,我们进这圈子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是要争取红的机会啊!”
我没回话,有几秒钟时间我只能听见自己孤单而粗重的呼吸在空气里回荡。
“站在朋友立场,你被这样搞,我看了也很干啊!”小P适时让沉默不至于延续过久,“但为了你将来的机会着想,忍一忍吧!至少你证明你的IDEA屌到连颜允隆都要拿去用,把它当做是另类的肯定,你会好过一点啦!”
“我懂了……”伴随着冷笑,我的声音越过拋物线的最高点,开始往下坠。
我得说,我的愤怒丝毫未减,只是多了份漠然!
“所以,就算明知自己被抢了,我也只能当做没事……是吗?”
我讲话的速度变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能看见明显的颗粒!
“在我们还没红以前,只要能往上爬,有些事,是必须妥协的!”
小P安慰我,也好像在安慰他自己。
“毕竟我们需要的是阳光啊!”
“真是个有格调的圈子啊!”我赞美着,愤怒像嚼了太久的口香糖让我想呕吐。
“耕一……”
“别说了!”
我打断小P话语,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让我想一想!”我自顾下了结论,想把对话作个终结。
“对了!耕一……有件事还是得告诉你……你那首‘天堂制造’,没被选上!”
“是吗?”
我的心抽痛了一下,但那感觉真的是痛吗?我不确定!
“我老板本来说不写,但后来还是自己硬生了一个版本出来……”
“哼!”我又笑了,这是这通电话的第二次冷笑……而且这次的冷,更冷!
“抱歉了!兄弟……”小P满怀歉意。
“有什么好道歉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吧!”我说,声音还得故作无所谓!
这是否就是每个人在放出光芒之前必须经历的黑暗呢?我心中暗想。
我好想反抗……但反抗在此时是一点效果也没有的!
小人物……有时真的是挺悲哀的!
挂上电话,我无力地将手机往书桌上一丢,沮丧与怒气都像我的身体一样赤裸裸的,在天天面前丝毫没有掩饰!
“别想太多了……”
天天从身后抱住坐在床缘的我。安慰的口吻是那么样的柔软。
“怎么可能不想!”我推开天天,在不知不觉中把怒气转移到天天身上!
“你怎么了解那种自己被人强暴……却孬得一句话都不能说的痛苦!”
“是!我是不了解!”容忍着我的迁怒,我彷佛听见她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但至少,我会陪着你!”她说。
(李耕一……你这个浑蛋!)
听天天委屈的声音,我心一痛,同时在心中责骂自己。
我怎么可以对她那么凶?天天一向都是我背后的支柱,是保护我的云朵,是我能够在烦恼里软着地的屏障!
“对不起!我只是……”
亡羊补牢,我想表达歉意,但这时天天的手却轻轻盖在我嘴唇上。
“没关系啦……我懂!”她说,一边伸手把我抱得更紧,我身体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体的温热。
“哪有人什么都很顺利的呢?更何况你是一个写东西的人。”天天在我耳边呢喃着,我感觉一阵暖意笼罩在我侧脸上。
“不管发生什么,我觉得,你自己觉得写得好不好最重要啊!”她说话的唇偷偷吻着我的耳朵。我觉得我身体里的怒火渐渐平息,而另一种火焰正在被唤醒。
“你觉得自己的东西……好不好呢?”
“你觉得呢?”
愤怒像无用的废物,在无形中被天天分解了……还原成一种喘着气的温柔。
“想知道答案吗?”她微小但辽阔的声音像一把弯弯的钩,我这只愚蠢的鱼毫无抵抗力地被钓起。
“自己来找啊!”她说,既俏皮又挑逗!
一转身,我用手紧紧地抱住了天天。
一阵带着欲望的浪将我打碎仆身卧倒在她身上。
我的唇焦急地寻找她的!像某种虔诚的仪式……想把窃据着我身体的愤怒驱离!
好像身体某部分的扩张膨胀……能让一些不愉快的东西相形萎缩!
就这样,我再一次进入了她!
她发热的身体宛如一种救赎……让我沉潜、让我深陷……却又在坠落途中到达顶点!
那是一种满足与失落完全混沌的状态,像调和在一起的黑与白,变成一种难以形容的灰!就像我的心情一样难以形容!
在恍惚间,我看见那些被颜允隆偷走的文字,一个一个从纸张上跳跃出来,它们一边笑着,一边流着眼泪,然后坠落在我皮肤表层里载浮载沉,好像我的身体是一面海洋!
我了解,它们现在已不属于我,虽然它们身上留着我的血液!
所以我向它们说再见……难过地、不舍地……然后目送它们像蒸发了一样溶解在我浑身的汗水里!
那一刻,我到达了最亢奋的境界!连带有许多不甘心也随之从我身体里脱离射出。
我能感觉得到它们的死去,那些文字的灵魂飘向远方,变成天上流浪的水气。变成挂着别人名字的作品。
我知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只要阳光够强烈了!那些流浪的水蒸气终究会再集结成雨云,然后经由一次降雨,重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