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迩裘玺有嫡系兄弟十人,大兄长英年早逝,留下一女,也就是后来的王后——呼迩澄月。
虽然幼年丧父,呼迩澄月却从没有缺少宠爱。那时呼迩家族虽然有最能打仗的军队、最杰出的将领,却一直被嘲笑为莽夫武将家门,但她还是成为王城最最快乐自在的贵小姐,享受全家的疼爱。直到十六岁成人礼,她已经出落成亭亭而立的窈窕佳人。
有传闻,呼迩家族大小姐,文能抚琴颂月,武能拉弓射雁,貌美心善,顾盼生姿。她的追求者有王孙子弟,也有富甲豪商,说媒的人天天将厅堂挤得热闹。
后来,赫洱丹先王为自己唯一的儿子挑选妻子,听闻呼迩澄月美名,就一纸诏书,将她赐婚给赫洱丹络。
她没有像别的女子那样喜欢上一个英俊勇武少年郎,谈一场恋爱,最后被他娶回家。她被权利巅峰的人许给一个未曾谋面的男子。
她的婚礼没有热闹欢笑,只有繁文缛节,规矩道理。她的嫁衣不是亲手缝制的,而是按照规格制度配给的。她的头冠不能用正红,为的是不冒犯王后之尊。她婚房里的红烛不能全点上,因为王宫里最明亮的只能是王身边的灯烛。
好在那时的她还算漂亮明媚,让赫洱丹络不讨厌。二人过着平淡安稳、相敬如宾的日子。
继承王位后,赫洱丹络因为要倚仗后族和王太后抗衡,对呼迩澄月逐渐宠爱纵容,也不惜利用权势,将呼迩家族抬举成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
也是从那时候还是,呼迩澄月的悲剧开始了。
从前不知道他们夫妻之间可以不顾规矩礼仪,天天腻在一起,现在她知道了。只要丈夫愿意,她大可不去在意那些烦人的规矩,随时随刻去找他,直呼他的名字,撒娇时打他两下。她也可以将一切看不顺眼、不喜欢的、想要的、期待的通通告诉赫洱丹络,他都会满足她。她以为她获得了爱。她也很快习惯了“爱”。
直到赫洱丹络第一次宠幸一个舞女。那个舞女是近侍嫪献给他的,此后常伴于侧,就连王后在时都被赫洱丹络特许留下伺候。
逐鹿原虽然是一夫一妻制,但是丈夫可以豢养宠奴,只要不给名分,就不算违背律令。王则有更大权限,比如纳几个妃子。
呼迩澄月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没联想到她的宠爱和王太后的势力休戚相关。她一肚子火,一嘴酸,跑回娘家要求呼迩家族继续给王太后施压,逼迫她放权。她以为这样就能让赫洱丹络回心转意,重新专宠她一人,殊不知是将拴住赫洱丹络的唯一绳索打开了。王太后果然被迫放权,桑吉家族大势已去,王权至高无上,赫洱丹络无可顾及。他像是终于挣脱枷锁的饿兽,贪婪地享用一切权利,将以前做不了的事付诸,比如说大兴土木,修筑高台,用于宴乐。也比如说纵情声色,流连花丛,夜夜笙歌。
至于那个被利用完的王后,当然是一脚踢开。
不过一开始,他没有暴露自己的嘴脸,而是让人瞒住王后,骗她说政务繁忙,不能天天陪伴。呼迩澄月本来就鲜少接触朝政,也没有主动探听外面的事,竟然真的被蒙在鼓里。呼迩家族非传召不得入宫,这让赫洱丹络的鼓做得更结实。
然而纸包不住火,一天晚上呼迩澄月抬头赏月,意外发现一座高楼。虽然夜色浓重,那高楼的通亮烛火还是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问身边伺候的人:
“南麓何时有了这样的高楼?作什么用的?怎么比王宫阁楼还高?”
侍女答道:
“半年前就开始建了,说是为了给国师占卜星象,这个月才建好。”
呼迩澄月吃惊:
“半年就修筑成这样的高楼,岂不是要用尽良工巧匠?为何王上许了这样劳民伤财的事?”
侍女答不上来,呼迩澄月也不多说,直接要去书房找赫洱丹络。
她尚且心心念念要规劝丈夫不要刚亲政就大兴土木,免得劳民伤财丧失民心,却不知她的丈夫此刻就在高楼里颠鸾倒凤。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空无一人,门口侍卫惶恐失措,呼迩澄月再天真也猜到了。
难怪,一连半个月忙得去她那儿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可不是“忙得很”。
委屈与愤怒占据她的心神,她顾不上坐马车,一剑砍断缰绳,也不让人跟着,骑着马出宫。
她直接闯进“小王宫”,冲乱里面的侍卫军,见着一浓妆艳抹的女人就挥剑砍杀。那女人没能躲过去,被砍在脸上,当场一命呜呼。接着,呼迩澄月割下女人的头颅,环顾四周围住她的侍卫,大声呵斥:
“吾乃王后,尔等敢上前来?”
他们当然不敢动王后,犹犹豫豫地推搡,最后还是放呼迩澄月进了高楼里,直奔楼上。
呼迩澄月直接将手里的头颅扔到宠妃的床上,吓得她惨叫着滚下床。赫洱丹络也被下了一跳,从床边跳起,用烛台护身。
“王上别怕,这个狐媚惑君的贱人被我砍了,我这就来帮你杀了下一个。”
她语气冰凉,冷酷残忍的面庞上还残留着上一个女人的血迹,说话时嘴角扯出一点笑,像是要吃人。说话间,宠妃要跑,她直接冲上去,一剑割破她的喉咙。
女人痛苦地捂住破碎的喉咙,脸上的泪顺着狰狞的皮肉淌下,混在指缝渗出的血里继续滴落,她凄惨地发出几声刺耳的长声,然后倒在血泊中。
赫洱丹络也从未见过呼迩澄月这么渗人狠毒的手段,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呼迩澄月也没和他多话,弯下腰将宠妃的头颅割下,也扔到床上。接着,她提着血淋淋的刀出去,听得惨叫哭骂求饶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她又提着几个进来,扔到床上,继续出去……
进出三回,一床软被已经被染红。
“够了!疯子!”赫洱丹络嘶吼道,然后举起烛台朝呼迩澄月扔过去。不偏不倚砸在她头上,一声脆响,将她的头冠砸掉了。血从头发里溢出来,流到额头上,滴进眼睛里,纵横半张脸。
疼痛唤醒呼迩澄月的理智,她松开手上的剑,再一次出去。
这一次她直接下楼,举着发钗扎进赫洱丹络最亲密的近侍嫪的脖子里。嫪在地上抽出两下,断了气。
赫洱丹络在楼上气急败坏地怒吼“抓住这个贱妇”,可是底下的侍卫无一人敢动手,眼睁睁看着呼迩澄月翻身上面,奔驰而去。
冷风吹在湿透的衣服上,呼迩澄月更加清醒。她本来想回娘家,但是怕连累了他们,最后还是回到王宫。
她倒要看看,赫洱丹络能怎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