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何其心酸!
张允澜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孟良,也从没有想过孟良也会哭,也会因为一个人这么崩溃。
“师父,我听他们说,是把师祖带去寒洞里,应该不是……死……了吧?”
尽管“死”字说得小心翼翼,张允澜还是生怕刺激到孟良。
“你如何知道,带去寒洞就几乎治不好了。”
灯枯油竭之人借寒洞封住五脏六腑,勉强维持一口气,不过拖延时日罢了。当初孟元的师父是如此的,如今的孟斛老佛人也将如此。
孟良想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偷偷跑到无极相峰闭关,为什么又这么着急出关?可她冥冥之中又预感,这一切和她回玉坤山的目的有关。
若真是如此,她无异于弑师孽徒,比孟珅秋还要罪不可恕!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张允澜趴到洞穴入口朝里张望。洞穴正下方像是用岩浆浇筑了凤凰图案,燃烧的纹路将里面照亮,似乎还折射出许多光影。她忍不住去喊孟良:
“师父,你快看,快看!”
顺着她手指的地方,孟良也看见了无数闪烁的光影,就像……化演之术。
孟良当机立断纵身而跃,想要下去一探究竟。张允澜想跟上去,但是又不敢跳,只好在洞口抓耳挠腮,朝洞里喊孟良带上她。
久久得不到回应,她估摸了一下洞穴的深度,干脆一咬牙一闭眼,也跳了下去。好在孟良有点儿良心,在她差点摔成肉泥前接住她,让她得以“苟活”。
二人进入洞穴,被圈圈层层的幻影包围,这些幻影及其不稳定,气喘大了就会破灭。张允澜不得不捂住口鼻,蹑手蹑脚地跟在孟良后面边走边看。
忽然,她看见一幅画面里互动的人正是自己和王老婆婆,自己似乎是发烧了,王老婆婆怜爱地摸着她的额头。接着画面就像复制一般,无数个发烧的自己和王老婆婆在眼前流转。
张允澜激动地拉孟良来看,孟良却不为所动,她好奇地去看孟良眼前的画面,里面有两个少女在扑蝴蝶玩耍。再看看孟良微微失神的模样,那其中一个少女确实有点像孟良。
转瞬间幻影又变了模样,这一次出现的人都很陌生。她二人都被其一幅画面吸引。
这里面有两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面对面坐着,其中一人割破手掌,将满是鲜血的掌心附在另一个脸上,于是另一个女子也学着她照做起来,二人痛苦的闭上眼睛,直到满脸的血一点点渗入皮肤,才将手放下。虽然不大看得清二人的脸,但总觉得她们的脸似乎变了样……
这是过去,还是未来?
孟良来不及多想,尽量多看一些画面,走马观花般扫视而过。张允澜则愣愣地站在原地,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幅画面。
“怎么了?”孟良问道。
“我们……”张允澜惊恐地指着画面。
孟良疑惑地看过去,原来这幅画面记录的就是她们现在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头顶有双眼睛,监视着她们。孟良只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抬头看,透过洞口,可以看见太阳逐渐移到正中央。
当洞口与一轮新日重合之时,所有幻影都破灭了。
张允澜感觉到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就在她后退几步保持平衡之际,感觉踩到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恢复了视力,埋头在地上寻找,一小块红玉折射出耀眼的光。
她弯腰将这块红玉捡起来,送到孟良眼前:
“这是什么?”
“这……”孟良不敢确定,“这是凤翎碎片?”
仔细看红玉里面,确实有鎏金纹路,像极了凤凰图腾。
“原来所谓信物,就是一块碎片,我们是不是可以靠它感应剩余的碎片?”
孟良不置可否,“先出去吧。”
师徒二人赶到寒洞时,几个能拿到主意的弟子们正在外面商量事情。看他们严峻的神色也知道,孟斛老佛人恐怕不好了。除此之外,受伤的弟子以及被反噬的人情况也不容乐观。
见到孟良,他们像是看到主心骨,一个个朝她投去希冀的目光:
“柏岫君,掌门和长老们都安置在寒洞里了。”
看着这几个年轻的面孔,孟良免不得掩藏自己的不安,步伐平稳地走过去,看似稳重镇定地问道:
“有多少人受伤?都是如何安排的?”
为首的红衣弟子拿出一本册子,一页页翻过去:
“十七位长老,除了大长老回到自己静室疗养,其他的都在寒洞里,其中七长老十四长老还昏迷不醒;嫡系师叔伯们几乎都受了内伤,还好都醒了,只有孟初师父现在留在寒洞照看长老们。内门年轻弟子受伤虽重,好在没有伤及元气,已经安排师兄们治疗了……咳咳……”
红衣弟子说着说着,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他赶忙擦干嘴角,试图掩藏过去。
孟良拉过他的手,衣袖上尚且有血渍,再查探脉象,也是虚急紊乱。
“你做的很好,辛苦了,赶快去休息吧。”
听着她勉励的话语,红衣弟子感动地耳根发烫。他无措地点了点头,木讷地掉头就跑,可是不出几步又回头,紧张地朝孟良说道:
“柏岫君,我们都是外门弟子,没帮上什么忙……我……我们,我们会努力修炼的!”
说完,他带着几个师弟们跑远了。
没帮上什么忙……孟良又想到刚刚自己眼睁睁看着阵法里的长老师兄们遭受反噬的画面,心底一阵钝痛。
“师妹。”
这声呼唤叫醒了出神的孟良,她快步走上前扶了一把孟初。就在孟初回头一瞬间,几根白发刺伤了孟良的眼,她难免潸然泪下。
孟初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再不显年纪的脸也爬上了皱纹。他拍了拍孟良的肩,故意戏谑:
“现在你不好和我没大没小了吧?是不是要乖乖叫师兄?”
说完,怜惜地揩去孟良腮边的泪珠,
“师父此次虽然凶险,但好在我们替他分担了不少反噬,他看上去危急,其实脏腑尚且完好,经脉依旧强健。仔细调养几个周天就好了——师妹,你可否多待几天?”
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就连张允澜都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孟良回答道:
“师父遭此大劫,作为弟子应当侍奉在侧。此外,我也有要事要请教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