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处备有一辆轻便简装马车,式样与民间贵族们所使的一般无二。有俩面目严峻,穿着灰色布衣的男子立于马车跟前候着。
纳兰宇揽着我行至跟前,他们让出道来恭敬地行礼,纳兰宇朗言:“今晚就辛苦二位了。”
二人紧声回道:“定不负圣上所托。”
听闻如此,我更是疑惑,他到底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弯月系云,清风引鹊鸣,云山长峡猿啼声声,车马狂驶,星稀斗移。
不知道在马车里颠簸了多久,大概于半夜时分,在我依着纳兰宇肩上快要睡着的时候,前头一声呼啸,马车终是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外头有人启禀道。
“夕儿醒醒。”纳兰宇在我耳际轻唤,带着些许喜悦:“我们到了。”
我已是懒于理他,一路上,开始的时候我还锲而不舍地追问,这到底是要到哪里去,而他始终是保持着神秘莫名的笑意,没有透露得半句,至到后来,我已是完全失去了耐心,就任由着他这般作罢了。
可是待我随他步出马车之后,却是彻底地惊呆了。
初夏早已是袅袅而至,眼前却竟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在这夜半里冰皓晶莹亮目,可这雪峰周围的零落山川皆是既矮而又暗墨绿的一片,似乎俱是为烘托此冰莹高峰而存在。
“这节气怎会……还有雪山?”
我的睡意顿然全消失了去,要不是纳兰宇就在身边,想必会尖叫出声来,这夏节的夜半里,竟出现这诡异的怪现象,当真令人禁不住心底发怵。
“夕儿莫急,待会我们上去看看。”纳兰宇将手揽于我肩上,细细安抚,然转首与那一直为我们驾驭马车的俩男子吩咐道:“你们速速分头去行事,天亮前在此集合。”
“属下遵命。”二人话罢行过礼便即以轻功飞身而去,片刻间便没了身影。
心下疑惑不已,他们二人不在纳兰宇跟前贴身保护着,这又是去干什么?但对纳兰宇的脾性了解不已,只要他不愿告知的,便指定从他那里套不出话来,是以不再启言追问。
“来,把这个系好。”他忽而转身从马车里一包裹处搜出件厚锦披风,来至我跟前,亲手为我仔细系上,我一言不发,任由着他摆布,唯想着下一刻到底还会发生得何事。
就在我这神思间隙,他以手揽紧我腰际,哄着我:“夕儿,乖乖的闭上眼,我带你上去。”
我还没来得及合上眼帘,耳边“呼”的一声风响,他已使了轻功带着我凌空而起,朝那雪峰而去,惊的我轻呼得一声。
目之所及,皆是风影,唯觉耳鸣不断,没多得一会,已达至了半山腰,一股寒气便扑面而来,令人禁不住打冷颤。
纳兰宇许是觉出了我的异样,便携着我停得下来,以掌运功抵至我后背,为我源源浊浊地输着热量,瞬时之间,我便觉通体温融起来,好是舒服。
正在我享受此热量的温和沐浴之时,纳兰宇却是满脸满眼宠溺地看住我,欠疚般道:“是我不好,带你来此苦寒之地。”
我一怔,轻是摇摇头。
他不知道,若能与他在一块,而他心里也亦深藏着我的话,即便是苦寒,即便再是受罪,我内心之处也是会被填的满满的,一如我甘心随他回靖宫,将要沦陷于与众女子的明枪暗斗中。
走走停停之间,很快便到得了山顶,上面雪野空旷,间有冰柱耸立,处处冒着袅袅白烟,犹如仙境。
仔细一瞧,眼前竟有一冰湖,于淡淡月光之下犹其清冽。
纳兰宇拉着我站于湖前,却是拧着眉头不说话,又似在默默观察着湖中的动静。
静待得片刻,月光竟渐是移向湖中的某一处去,那里似是在收拢着月的光亮一般,他忽而使掌力运功朝湖央的那处拍去。
“嘭”的一声,一面如镜子似的石头从湖中腾冒得出来,惊得我欲连连后退,却让他以一手按住我肩膀与他并排站着,动不得分毫,而他另一手却是讯猛地拔了腰间的短刀出来,掌下运气使唤着那刀在石头之上凌飞着,似是在雕刻着什么。
不大一会,我看得石头之上赫然出现“朵夕”与“纳兰宇”这几个大字,而那剑刻完之后,竟是径自飞舞回至纳兰宇手上。
我惊惑不定,猛觉右手指尖上痛的一下,侧目一看,才知纳兰宇以刀趁我不注意之时割破了我的手指,继而又以刀划伤自己的手,再讯猛地摇晃使刀上残留的俩人之血融合于一起,然后手持那有着我们血的刀,飞身朝那湖央石头而去,将刀上血滴至那石面之上。
瞬时他又旋身纵回我身旁,与之前的系列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令我目不暇接,继而执上了我的手,对着那湖中石头无比认真的道:“世间传说三生石上,与卿名并案,则与卿三生三世不分离。”
我怔愣着,久久回不过神来,原来他带我来此看此奇景,竟是为着这个。
“纳兰宇……。”
我望着他,原来我心内懂的,并不是错的,他心里是有着我,一直有的,只是肩负江山,臣民这些重责,莫敢轻易地表露出心绪而已。
心里颤动,却是不知道该当与他说些什么至好。
月光缓缓地退去,而那石头片刻之间便沉入了湖去,似乎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幻觉,唯有指尖上的痛觉提醒着我,那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