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元年,重新坐到那个皇帝座位上的,是帝王李煜。
此时历史舞台上呈现出来的他,犹如元神附体,突然大张旗鼓地承担起帝王的责任,变得“有为”得很。
当时国家面临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财政困难,自从著名的产盐基地——淮北在李暻时期割给了北周以后,国家收入来源一天天锐减,而随着宋国的强大,每年进贡的数额也一天天膨胀,入少出多,怎么办?铸铁钱,利用通货膨胀原理聚敛一部分财产,但是效果不佳,只能直接跟老百姓要钱——抽税,后来几乎到了无事不税的地步。据说当时连民间鹅生双子、柳条结絮都要纳税。但是从老百姓身上再怎样也榨不出多少油水来,而很多官僚富户却囤积了大量财产,于是当时有个叫李平的大臣便出了这样一个主意:恢复“井田制”,重新划分土地,制定户籍。其实说白了,就是重新划分人口,制定税制,从那些手里掌握大量土地的财富阶层手里抢钱……
在对外方面,他显示了更加的卑躬屈膝。曾经有一个从北面南归的商人跟他报告,在南唐临界的某个地方,有宋朝船只数千只,如果他同意,这个商人可以去偷偷纵火烧掉,但他拒绝了。接着,赵匡胤要灭邻居的南汉,让李煜写信去劝降,他立刻写了一封文采华美的劝降信,表示了自己对宋国的忠诚与乖顺。
其实,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守住南唐,保住帝位,纵情享受。
据说南唐灭亡后,李煜后宫的一名妃子落到了一个宋朝将领手中,这位北方男人为了取悦新抢来的女人,晚上点上了蜡烛,结果妃子嫌有烟味,于是点上了油灯,妃子还是嫌不够明亮。将领没辙了,问:“那你们在后宫里点什么?”回答:“昼夜不息的夜明珠。”
出关之后的李煜仿佛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原来是一位帝王,这辈子的任务就是“仍旧”地做好帝王角色,并且快乐地享受好帝王特权——大家想,站在那个权力的最高中心,以一国之力满足一个人的各色欲望,会是什么面貌?
这种面貌在历史上并不陌生,历来的所谓亡国之君、暴君、昏君都这么干过,但是李煜与他们不同的是,他是一个具有极高艺术品味的文人,因此,即使穷奢极欲,也“欲”得很有档次很有水平。
他喜欢文房四宝,因此这四样手工艺品在南唐十分发达。
南唐的澄心堂纸是有名的,宋人蔡襄后来把这种纸评为所有宣纸里面的No。1,据说“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冠绝一时”,以至于明朝书法家董其昌得到这种纸的时候,都不敢在上面写字,说“此纸不敢书”。
南唐还有最著名的治墨世家——李廷珪墨,其墨“坚如玉”,珍贵无比,到了宋代更为难得,几乎千金难买,有次秦少游偶然间得到过半块,潘谷“见而拜之”……
更为新奇的还有砚,李煜喜欢奇石,因此佳砚尤多,有一个青绿石奇砚,润如秋月,砚池里有一个黄色的石弹丸,日日有水,经年不干,并有小青蛙坐落在水边,每当李煜作画时,便发出鸣叫。又有一个长数尺的砚山,共有三十六峰,大如手指,左右穿溪引流,景色绝妙……
他喜欢淡雅的颜色,据说当时有位宫女染裙,本来是要染成碧色,结果晚上忘记收裙,等一夜露水以后,裙子被染成了淡淡的青绿色,反而比从前的颜色雅致可爱,李煜见了十分喜欢,起名为“天水碧”……
跟所有的帝王一样,他也喜欢女人,但是品味不俗:
书画知音型的——黄氏:大将边镐作战时俘虏,因容貌秀丽进贡入宫,等到长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其擅长书法画意,深得李煜赏识重爱,让她负责起保管宫中所有珍贵文物的重任。在南唐灭亡之时,也是她遵照李煜指示,把这些千古珍宝付之一炬。
追忆旧情型的——流珠:这个女孩是当年大周后的琵琶伴奏,才艺仅逊于大周后,但是也是曲艺精绝,更重要的是,因为弹奏得极像大周后的风格,在李煜睹物思人伤春悲秋时,可以作最佳伴奏与共同追忆者。
信仰慰藉型的——乔氏:这位女性静寂淡薄,是位虔诚的佛教徒,终年闭门伏案,抄写佛经,给李煜御览。李煜那时候正渐入佛境,喜谈禅机佛理,深宫之中,居然有如此佳人可以饮茶论道,座谈机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单纯可爱型的——秋水:这位宫妃天真烂漫、娇俏可人,每天变换发型,修饰打扮。但是后宫佳丽如此之多,怎么能引起李煜注意呢?在李煜面前,漂亮也要有漂亮得不俗之处,于是她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在发髻上插上很多吸引蜂蝶的鲜花。每当她在宫殿里缓缓而行时,蝴蝶就围绕着她翩翩起舞,如诗如画,让站在远处观望的李煜心旷神怡。
歌舞柔媚型的——窅娘:在李煜的后宫里,除了大小周后之外,就数这位舞娘最为有名了。因为是西域人的缘故,双目深凹,天生丽质,称为“窅娘”。这位窅娘可能是位天生的舞蹈艺术家,而且还是跳芭蕾的,最擅长的就是采莲舞。李煜为了让她跳得更好看,命令工部用黄金铸造了一朵六尺高的巨型莲花,让其在上面翩翩起舞。
而这位窅娘也因为深感皇恩,更加刻苦训练,力图一鸣惊人,惊艳夺目。可能天下所有的身体艺术都有相似之处,人体的飘摇欲仙似乎只能在踮起脚尖里彰显,不过窅娘没有机会像芭蕾舞演员们那样进行长期训练,于是她想了个简洁有效的法子——裹脚。用素帛层层缠住双足,月光之下,金莲之中,翻身屈腰,回旋起伏,飘飘如林波仙子,盈盈若嫦娥出月,让李煜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