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是显德帝的兄弟,苏溪也是世子,只等弱冠之年承袭王位,也有问鼎皇位的资格,而且……比起皇子之辈,苏溪既然能男扮女装隐忍多年,足以可见其心性,他收集官员把柄,定然也是为了以后筹谋。
说不定,最后真的是他夺得皇位呢。
而且……显德帝身子之前一直很好,就在之后突然病重到几乎下不了床,不是很蹊跷吗?现在想来,“云安郡主”时常伴随皇后左右,在宫中走动,要做点手脚也不是很难。
重锦越想越心惊,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寒意。
回到家中,柳毅已经在大厅坐着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不少。
“回来了。”柳毅微笑。
重锦站在原地沉沉的思索片刻,挥退了下人,坐到柳毅身边,“父亲,你可曾想过,日后哪位皇子会继承大统?”
柳毅微怔,而后笑道:“为人臣者只忠于皇上便可。”
“可皇上身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皇上驾崩,父亲可想过该如何是好?”重锦一股脑的说出,“迟迟不站队,父亲只会成为各个势力的眼中钉,孤军奋战,难得好下场。”
“锦儿可是看中哪位皇子了?”柳毅紧紧的盯着重锦,只担心她被蛊惑了,动了什么心思。
“女儿觉得宣王世子甚好。”
“宣王世子,他体弱多病如何能稳固朝纲?”柳毅皱眉,而且皇上有那么多皇子哪里轮得到亲王。
重锦犹豫一下便将今日所见之事和盘托出,当然,也隐瞒了一些,说完后也就释然了,反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父亲,又有什么理由瞒着他呢。
柳毅听完,眉头扭紧,手握成拳狠狠砸在桌面,“忘恩负义的小人!”想不到当年宣王之死还扯出这么多事情,“哼,当年皇上年少气盛非要御驾亲征,我作为将军跟其左右,皇上那时急功近利,我等劝阻也全然无用,最后几乎全军覆没,还是宣王力挽狂澜,救了皇上也救了我……”
狡兔烹,走狗死,这个道理柳毅不是不明白,但这未免也太卑鄙了!难怪皇上当年迟迟不肯让世子承袭王位,以前不懂,现在一切倒是了然。其实说实话,他当年便觉得,皇上不如宣王,宣王才更有上位者的杀伐决断和运筹帷幄,现在看来岂止是论谋略甚至论人品皇上都不如宣王。
“父亲?”
柳毅回过神来,虽说皇上却是有些……但如果举兵犯上,那可是谋反啊!他一向都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下子改变倒也有些为难。
重锦了然柳毅的想法,失笑道:“父亲,以宣王世子的手段,恐怕皇上活不了多久,女儿只是希望,您能在众皇子夺嫡之时助宣王一把罢了,这可与谋权篡位无关呐。”
柳毅看向自己的女儿,半晌,狠狠地点头。
重锦顿时喜笑颜开。
“棣棠,打水来,我想洗澡。”重锦伸了个懒腰,心情倍好。
“且慢。”
却是“云安郡主”。
棣棠微惊,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在得到重锦的命令后棣棠依言出去,本是有些担心,转念一想既然是女子倒也无妨,便安下心来。
“你想如何助我?”苏溪懒洋洋的坐在凳子上,自顾自倒了杯茶,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
重锦上上下下打量起苏溪,这人怎么做到的,男子的喉结也不见,声音伪装也不见丝毫端倪,恢复男儿身倒也没有什么女子的做派,两性转换很驾轻就熟嘛,怎么到觉得有些非男非女的感觉?
在看到重锦那赤裸裸的打量目光,苏溪挑眉,“怎么,这么好奇?”
“没。”重锦收回目光,正色道。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毕竟你劝你爹帮我,咱们就是盟友了不是吗?”
重锦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随口问了一句:“你为何要以云安郡主的身份出现?”
“宣王世子平安长大,羽翼丰满,这会让他坐立不安,就因为是郡主,一个女子,就无所谓了。”苏溪语气有些嘲讽的凉薄:“毕竟,一个女子,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皇上什么时候会驾崩?”
苏溪嗤笑,慢慢靠近了重锦,“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少年英俊的五官在夜晚更多了几分神秘,一双眸子似乎带着绵绵情意,但又仿佛是冰冷的无情,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重锦不自然的转过身,“柳家不求其他,但求世子不要过河拆桥,保柳家上下几十口性命便好。”
苏溪看重锦不自然的神色,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口中道:“那怎么够,怎么着也会官拜将军,手握重权,荣华富贵,锦绣一生。”
“那可就多谢世子了。”重锦微微一笑,转而道:“那其他皇子该如何处置?”
“自然是一个不留。”苏溪含笑道,语气轻柔的仿佛情人间的低喃,但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毛骨悚然,一出口就是一个不留。
重锦安下心来,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苏城就难逃一死了,却不知她松一口气和微微的喜意被苏溪尽收眼底。
“你很高兴?”
没想到这人察言观色的本领如此炉火纯青,重锦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若无其事的道:“只是看世子如此杀伐决断英明神武觉得心中甚安。”
“溜须拍马,”苏溪勾唇一笑,“不过……甚为受用。”
接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重锦眼皮耷拉下来,昏昏欲睡,却听到一句:“我娶你可好?”一时间,睡意全消。
“什么……”
苏溪看着茶杯中叶子浮浮沉沉,微笑道:“只有这样,你父亲出兵助我才更有理由,而且……我觉得你很有趣,错过了不晓得还遇不遇的到更好的。”
重锦下意识想拒绝,却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皇上不会同意的。”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同意的意思吗!重锦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羞愤的低下头不敢去看苏溪。
头顶一声愉悦的笑声,苏溪显然心情不错,“你只管等圣旨就好了。”又有些遗憾道:“不过,婚礼只能从简了。”说罢,又补上一句:“以后会补偿你的。”
重锦:“……”
第二日圣旨便下来了,以冲喜的名义,婚期更快,就在三天后。
由于世子“病重垂危”一切从简,礼仪步骤全然没有,直接一台花轿就抬着重锦去了,这让柳毅很是不忿。不过再看到那一百二十抬的聘礼时脸色稍稍好转,但还是很揪心,他的女儿出嫁居然如此随意,实在是……岂有此理!若不是重锦将以后补偿的话说了又说,好说歹说才把柳毅劝下了,否则柳毅还不得拿剑去劈了苏溪。
当然,以苏溪的功夫……谁占上风还说不准呢。
苏溪没有来迎接,因为“病危”下不了床,但还是拨出许多宣王府的人抬着重锦带上聘礼绕城一圈,给的打上银子也大方,给足了重锦面子。
这样子做的用意很明确,如果不是世子病重一定会亲自迎接新夫人的,但即便不来,宣王府上下也是极为重视新夫人的。
重锦却是无言,虽说如此,但“云安郡主”来迎接……怎么着,在她这种知道的人眼里,总归还是高兴的,至少,他是真的珍视她的。
面对对方那戏谑的目光,重锦缓缓把手放入他的手心,踏入宣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