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娉婷的笑让江远觉得如释重负,又觉得很惊喜,特别惊喜,惊喜得想原地站起来转圈圈的那种,很兴奋,一方面是兴奋林娉婷没有因为白永礼的事情受到伤害,更大的惊喜是,林娉婷和白永礼没有什么,白永礼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团烟花炸开了,他想和每个行人握手,想跟每一棵行道树问好,但是江远不能表现出这种疯狂的喜悦。
“这,这样啊,那他是不是……”江远努力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兴奋。
“是不是,喜欢男孩子?”林娉婷回正身体继续低头吃东西,顿了几秒,抬起头冲着江远狡黠的一笑“你猜呢?”
林娉婷的这一笑眼睛里仿佛贮存了满城的碎嘴,在炸鸡店吊灯昏黄光芒的照耀下,亮闪闪的,江远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林娉婷的眼睛闪闪一样,缓慢的跳动着。
“看来,看来,没事啊,我还挺担心你的。”片刻以后,江远喝了一口水,拿起筷子开始认真的吃东西“这下好了,我可以放心了。”说着顺手把铁板上最后一块洋葱圈放进了林娉婷的碗里,江远绝对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他心里如释重负,所以下意识的重复了这个上一世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这个动作让江远和林娉婷都愣住了,这个动作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同学的界限,林娉婷低声道谢,那种和江远相处的紧张感又回来了,林娉婷低头更加快速的吃起了东西,想快点消磨这种紧张感,忘记江远的动作,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好意而已,林娉婷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江远这边,也有点吓到,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出格的动作,但是又觉得有一点心满意足,自己做了和上辈子一样的事情,好像自己还和林娉婷在一起一样,同时江远也期待着林娉婷的反应,她会怎样,会脸红吗?可是林娉婷除了道谢的声音有点小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江远想做阅读理解一样的观察着林娉婷的每个动作,咀嚼的速度,眨眼的频率,但是江远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林娉婷是真的很喜欢这家炸鸡,一直认真的吃,好像炸鸡的吸引力远远的超过江远,江远不免感觉有点挫败,泄愤式的狠狠的嚼了几口炸鸡。
这件事说过以后,林娉婷觉得江远一下子就放松了,就像是提线木偶被一瞬间剪断了所有的牵引线,有了活的灵魂,林娉婷甚至觉得江远下一秒可能会撸起袖子大马金刀的跟自己喝酒,当然江远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吃得更加认真了,好像刚反应过来自己的饥饿一样。林娉婷的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掩饰在了碗筷碰撞的声音里。
江远去了一趟洗手间的功夫,已经把账接了,回来以后看着林娉婷,撇着嘴说:“我还没有吃饱。”林娉婷抽出一张面巾纸,低头折了两折,擦擦嘴角,盯着往后靠着的江远认真的说:“这样啊,我吃饱了,谢谢你啊。”
“你想不想吃甜品?”江远保持向后靠着的动作,薄唇轻启。
“什么甜品?”
“嗯,跟着我去,保证超级好吃。”江远眯起眼睛,脑袋小幅度的摇晃,像是厨神大赛品鉴菜品的评委。
“哦,好。”
林娉婷能长成现在这个体型,不是没有原因的,吃饱了,但是嘴馋,所以还能再吃点,跟瘦子不一样,瘦的人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吃饱了就吃不下东西,还觉得撑得难受,但是林娉婷从小就很好养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吃,好像世间万物都能品味出美妙的滋味,吃饭的样子还特别的让看了的人有食欲。在林娉婷很小的时候,妈妈告诉林娉婷,别人吃东西的时候,不能盯着别人看,这是礼貌,有一次吃饭,小林娉婷吃饭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圆圆白白的小脸一鼓一鼓的像塞了两个小汤圆,杏色的小眼睛水汪汪盯着碗里的食物,小勺子叮叮当的和搪瓷小碗碰撞,林妈妈和林爸爸看着看着就看呆了,小林娉婷察觉到了爸爸妈妈的目光,“当啷”一声放下小碗,撅起小嘴:“爸爸妈妈不能盯着我吃饭,这不礼貌。”林爸爸林妈妈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盯着了。”
林娉婷这种对食物享受的姿态,一直延续到了长大,上一世江远很喜欢看林娉婷吃东西,看着她吃东西,好像什么都会变得很香,不是小猪一样盲目的往嘴里塞,而是一口一口细细的品味,仿佛可以看到酸甜苦辣咸在她的味蕾上晕开,铺展成一幅香香柔柔的抽象画,江远想再多看一会儿林娉婷吃东西的样子。
江远带着林娉婷一路的走,林娉婷小跑着跟在江远身后,江远察觉到放慢了步伐,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他很喜欢林娉婷紧紧跟着他的样子,但是他不会走远,他只是想要她跟着自己。
“还有多远啊?”走了十分钟以后,林娉婷有点不耐烦了。
“几百米吧,很快的。”江远语气敷衍。
“刚才你就说几百米,到底几百米?”
“刚才说的几百米是距离红路灯有几百米,不是距离终点有几百米。”江远的语气掩饰不住的得意,像个恶作剧得逞还理所当然强词夺理的孩子。
“那现在这个几百米是距离终点了吧?”
“嗯……你猜呢?”江远转头一笑,向前快步走去,林娉婷只能加快脚步嘟着嘴。
一个路口,绿灯还有几秒钟,江远飞快的跑到了马路的对面,林娉婷并没有去争这几秒钟的时间,她没有去追赶江远,安安稳稳的站在原地,江远跑到对面的时候,刚好变成了红灯,他发现林娉婷没有在身边,转头在人群中寻找,林娉婷隔着车辆快速穿行的马路遥遥远望着焦急寻找自己的江远,有点好笑,江远啊,明明是你扔下我向前走去的,为什么现在又那样焦急的寻找,就像我是你走丢的孩子一样,一辆辆来往的车辆,是巨大的屏障,不知道尽头在哪里的兀自巨大着,不顾红绿灯莽撞前行的路人是上面的点缀,这道巨大的屏障阻隔了林娉婷和江远,那些不顾一切不看车流的路人仿佛在蛊惑林娉婷:向前走吧,奔跑吧,到他的身边去,他也在找你。但是林娉婷只是站着,循规蹈矩的站着,是规则也是惜命,直到江远终于看到了原地不动小小的她,他松了一口气,她只觉悲凉。
可以同行一段路,但我们终点不是一处,你不会为我停留,我也没有那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