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来,已经十点多钟了。兴许是前一天坐了许久飞机的缘故,昨晚刚沾上枕头就睡得昏天暗地的,且一夜无梦,上午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倍增,心情愉悦的不得了。
漫步走到楼下,无意外地发现大厅里空荡荡的,方萍在茶几上留了纸条,说她和白孝庭到学校上班去了,厨房的微波炉里有做好的早饭,让她起床后吃一点。她依言走进厨房,看到热腾腾的八宝粥,迅速的走到隔壁的洗浴室洗脸、刷牙,然后开始填充自己的胃。
吃饱喝足以后,她复又坐到沙发上第N次感觉到闷。手里的遥控器一遍遍的换着电视节目,却发现根本就没有自己感兴趣的频道,心中不免感慨原来无所事事对人来说也是种折磨。又坐了将近十分钟,她无聊到就差没数自己的头发有多少根了,霍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环顾四周,随即开始打扫房间——白孝庭和方萍皆是上班族,平日里只做饭、扫地,其余的家务活则攒到星期天才一起做。
扫地、拖地、擦桌子、整理房间,甚至连阳台上的玻璃都被擦得一尘不染,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院子里的花草浇水、锄草地伺弄了一番,一个上午下来房间里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而身着方萍紫色围裙的她俏丽中不失可爱,乌黑的长发用发带随意地扎起,脚上一双hellokitte版的卡通拖鞋,俨然一副居家小女儿神态。
中午的时候白氏夫妇待在学校用餐,偌大的餐桌上只有白如林一个人,她也没心思开火做饭,打开冰箱端出前天晚上剩下的菜草草的热了热,对付了午餐。然后百无聊赖之际,拿起电话拨给了已经好久都未联系的闺蜜谭萧。
谭萧是个大大咧咧、有点粗线条的女孩,和她同年,两人从小学起就认识了,接着中学、大学一路相伴到如今,已有十几年了,感情十分要好。去年大学毕业后,通过谭萧父亲的关系进入了一家外贸公司做服装设计师,算是白领一族。大学时期交了个外地的男朋友,名叫赵辉,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被保送进了市里的某医院。
两年来她偶尔会从QQ里留意谭萧的近况,从未主动联系过。
“喂,你好。”电话接通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只是没有了以往爽朗、不修边幅的味道,反而该走淑女路线,给人甜甜的、温文尔雅的印象。
“是谭萧吗?”她不放心地看了下座机的显示屏,确认自己没有拨错号码。“我是如林,你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线了?”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端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分贝,想也知道是某女激动地从位子是站了起来,毁了苦心营造的淑女形象。“要不是偶尔能在电视或杂志上看到你,我几乎都有以为你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呢!电话也不接,留言也不回,连网都不上了,你存心让我们大伙急死啊?”
“我说你怎么突然之间转性了,居然变得文绉绉的。”她不禁莞尔,将听筒离自己耳朵十公分远,免遭轰炸。
“都是生活所迫啊!”一阵脚步声之后,环境骤然安静了不少。“想我在大学时期也是满怀雄心壮志,要创立自己的商业王国,谁知道现在会和千千万万的打工族一样,每天朝九晚五的坐在办公室,必要时还得牺牲色相讨好、巴结上司,万恶的现实社会啊!真恨不能像几十年前那样闹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把中国的资本家统统打倒,然后我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奉劝你还是去附近的商场买个枕头,做梦比较快。”她扑哧一笑,受不了的吐舌。“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新中国,你想革命就革命?”
“哎呀,人家还不许发发牢骚了。话说你就很不讲义气了,当初明明说好一起开家服装店,创建我们自己的品牌,居然一声不响地跑去做什么模特,害得我一个人在这密不透风的钢筋牢笼里苦苦挣扎。现在的你要名气有名气,要钱有钱,真心的把我给害苦了。”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以为是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成就啊?我也吃了很多苦好不好?”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经历的苦难谭萧岂会知道。虽然她的运气的确比常人好,一出道就接到了某国际知名化妆品广告,可若是没有实力,一样会被人所取代。“如果一出校门就开服装店,根本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还不如趁着年轻多见见世面,累积一点经验,将来才有可能成功。”
“你现在在哪儿?”谭萧突地问道。
“你看看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她是用家里的座机打的电话,人当然是在家里了。不过谭萧素来迷糊,问出这样白目的问题也情有可原。
“你回来了?”她惊呼连连。“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这不是正在告诉你吗?昨天到的,公司放我长假,打算回来休息一阵。”
“真的?那我可得好好地为你接风洗尘才行。今天下午五点我下班后去找你,我们就去以前常去的那家餐厅好了,到时候你只管挑最贵的点,姐们儿请客。”谭萧大方地说。
“那就先谢了。”她毫不客气地点头,谁让谭萧以前也没少敲她竹杠。
接下来两人又闲聊了各自的近况,直到谭萧的手机快没电了才依依不舍的挂掉了电话。下午白如林钻到楼上的书房看了会儿书,又做了一套两年里一直坚持在练的瑜伽,才窝进沙发里看电视。
傍晚白色夫妇回来,一进门便发现了房间里的变化,白孝庭直问她是不是趁两人不在家请了钟点工来打扫房间,白如林哭笑不得地解释了几句,两人还是用看待陌生人的眼神望着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我已经离开两年了,自然会有所改变啊!”白如林的脸色微红,不自在的望着双亲。“在外面的这段时间,我经历了许多以前没有遇到过的事,心智也变得成熟了。我是你们的女儿,自小便受到你们的养育之恩,如今只不过是用自己的行动来报答你们曾经付出的千万分之一。”
“这还是我们那个整天撒娇、耍赖,懒得人神共愤的女儿吗?”白孝庭和方萍面面相觑,要知道白如林是他们的独生女儿,自出生之日便受尽了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的呵护,标准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种情形下,身为父母的他们更是不敢怠慢,尽心尽力的照顾她,最大限度的满足她的各种需求,生怕一个疏忽惹她不开心。
因此娇生惯养的白如林从未主动做过家务,上大学之前的衣服还得方萍来洗,就算方萍身体不适也是白孝庭接手,绝对不会让她动手,当然他们也舍不得让她动手。而且白如林还有洁癖,虽喜爱植物却从来不打理,因为受不了泥土的脏,厨房的油烟味更是让她望而却步,就连吃完饭的盘子上飘着的油花也让她拧眉。
可想而知,习惯了女儿一天到晚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油瓶倒了都不会指望她去扶的人,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开始像个普通的小女孩学习做家务,更意外的是貌似做的还有模有样,让他们有多震惊。
尤其是白如林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匆匆地和父母交待了声和谭萧有约,白如林便上楼拿了包包走了出去。出门没多远的一个十字路口,谭萧已经开着她爸爸的吉奥汽车停在路边等着了。刚刚及肩的头发被烫成了微卷,栗子色的发卷,一对打到夸张的圆形耳环衬得瓜子脸越发娇小,几分古典美的脸上略施淡妆,一袭紧身的黑色皮衣皮裤将惹火的身材完美的展现,眼前的谭萧举手投足皆是职场女性的精明与干练,裸露在胸前的大片白皙肌肤则透露出惹人犯罪的性感。
很少有人能同时诠释古典美与现代美,谭萧无疑是做到了。
“你怎么变得瘦了不少?”谭萧大力得拍了拍她略显单薄的肩膀,为她打开车门。“看起来也没怎么变嘛,穿衣服的品味还和以前一样保守,不过倒是精神了不少,眼睛明显变大了。”
她素来偏爱暖色系,因此有很多亮色的衣服,今日的她一件及膝的玫红色毛呢大衣,黑色的长裤,高筒的黑色长靴,柔顺的长发稍加整理,大体看起来很淑女的感觉。
“现在是休假阶段,当然不再像工作时那样浓妆艳抹,要求个性突出。”她坐上车,微微一笑。“再说我是来见你,刻意打扮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见我就无所谓,穿着睡衣、拖鞋也没关系?那去见谁才值得你梳妆打扮呢?你们家那位公子哥?”她翻个白眼,重色轻友,严重鄙视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孩。
“哪有?”白如林委屈地大叫,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真不知道她这种结论从何而来?“不过你倒是和以前判若两人了,要是在大街上遇到了,我估计都不敢认了。”
印象中的谭萧一直梳着利落的短发,偏爱中性的服装,个性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平日里喜欢打抱不平、帮助弱势群体,她曾说自己如果生在古代,肯定会是一名侠客。
“我这是为了我们公司的形象不得已做出的牺牲,你不知道刚出校门找工作的时候我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好不容易有个待遇不错的单位肯要我,我自然得使出浑身解数保住这份工作。”她发动车子,朝目的地驶去。“再说了,女为悦己者容。赵辉嘴上虽然没说过什么,心里难免会嫌我缺少女人味,自从我改变了形象,他连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是你多心了吧,赵辉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她怀疑。
“挡不住有人煽风点火啊!”谭萧撅了撅嘴,面露不悦。“他那帮狐朋狗友什么话都不顾忌,有一次居然当着我的面问赵辉是不是审美观有问题,说我和他们根本没什么区别。拜托,人家可是36c的胸围,他们有吗?有吗?所以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性感?什么叫女人?”
“你就为了这个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她暴汗。
“嗯。起码证明我的身材还是挺有料的,有时候走在大街上还有男人色眯眯的盯着我看呢!回去以后看到赵辉醋意大发,紧张兮兮地将我像是保护国家稀有动物似得包起来,心里还蛮有成就感的。”每每那个时候,她就拽拽的声明两人是未婚男女关系,他无权干涉她的私生活,急的他团团转,恨不得把她藏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免得被人觊觎。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车子很快在市中心的某家高档餐厅前停下,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刻,闪烁的霓虹灯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代表着夜生活的开始。初春时节的夜间气温还是很低,大街上行人稀少,她们直接把车停好便一起走了进去。
这家餐厅主营粤菜,老板是从广东来的,到这边开店已近十余年了,由于做菜味道正宗,为人又喜结交朋友,很受周边人的青睐。她们来的时候赶上了用餐的高峰期,楼下的大厅里已是人满为患,处处飘散着食物的香味,引得人食欲大增。谭萧下午提前预约了包厢,因此两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楼上的单间。
不赞同谭萧的土豪作风,白如林只点了几样平时爱吃的菜便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谭萧装模作样的做捧心状,十分感谢白如林放过屠宰她钱包的大好机会。稍后送上了菜,俩妮子边吃饭边聊天,好不快哉!
“你和赵辉同居了?”席间,白如林在得知好友未婚同居的情形下,忍不住为她的大胆做法感到惊讶。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早晚都会发生的嘛!现在不是流行试婚吗?不先住到一起怎么知道两人合不合适呢?万一生活习惯不同,两人结了婚又离婚的多麻烦,虽说在新社会的今天离婚普遍能被人所接受,可不代表我们家里观念保守的父母会赞同,所以提前体验一下二人世界也不错。”
“那叔叔、阿姨知道吗?他们应该不会任由你胡来吧?”
“这种事当然不能告诉他们了,开什么玩笑。”谭萧瞪了一眼明显被家长监管过严,标准乖乖牌的白如林。“我都参加工作了,经济也独立了。随便找个借口搬出来就行了,他们以为我和单位的同事住在一起,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同居之前我都不知道赵辉还有当保姆的潜质,洗衣服、做饭、收拾房间,样样做的井井有条,而且每天下班后还附带按摩、洗脚,把我当时女王般的供着,我想我们以后都不用找保姆了。”
“我看是被你逼出来的吧!”白如林依照对她的了解,揣测道。
“男人本色,谁让本小姐魅力四射,他抵挡不住诱惑自然得乖乖地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她妖娆地冲好友抛个媚眼,细心讲授驭夫之术。“他要是敢反抗,偶尔装一下可怜扮一下柔情,实在拿不下就武力解决,让他睡几天客厅,保管他服服帖帖的。”
“我觉得你好可怕。”她拍了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戒备地望着她。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不做我就得做。旧社会里男人对女人责打辱骂上千年,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地位,当然要适时地反击了。再说他长得高高壮壮的,我这副小身板哪儿是他的对手,还得是他心甘情愿才行。”两个人生活的房间里总有些零碎的家务要做,如果一开始就弯下腰来,那么以后势必很难翻身,所以谭萧毫不犹豫地把重任交了出去。
“真的爱一个人,不应该这样斤斤计较的。”白如林并不赞同,其实真正的爱一个人,就算是洗手做羹汤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