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餐足,收拾行装,启程。
前面的路不仅吉凶未卜,还很长很长。
颜女的精神扫过每一个护卫的身体,感知到他们因为胜利带来的轻松和喜悦,队伍里先前的沉默和凝重的气氛被打破。
有的婢女感觉到危险的暂时远离,甚至开始轻声欢笑。
少女的无邪欢笑是最好的调剂品,如泉水一般,浸润着每个人的心。
对于这些还年少的婢女,颜女也满含敬重。她们如此娇弱,却敢于面对死亡,她们有一颗勇敢忠诚的心。
“勇敢忠诚的心…..”,想着这个问题的颜女渐渐入了梦。
梦中一片浩然无垠的天地,除了正中生长着一株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树以外,一无它物。那树她是认识的,名菩提。
菩提枝叶扶疏低垂,每一片绿叶都泛着莹莹光泽。但颜女从来没有采摘的愿望,如此纤尘不染的天物,当好好地生长,所以她从来都是以手触其芳泽。
伸手触到其中一片绿叶,叶上的莹光便如活了一般,顺着她的手指,渐渐蔓延全身。莹光过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个细胞都欢欣雀跃地极力舒展,接受它的浸润。
她很诧异,却并不害怕,梦中的菩提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莹光在身体流转的情景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诧异在于身体细胞的反应第一次如此急切,简直是迫不及待。
莹光渗透进肌肤,再遁着血脉,如极微细的水流在身体里缓缓流淌,循环在被箭矢穿透和震碎如破絮一般的五脏六腑。
慢慢地,一种如蚊蚁密密噬咬、如细针密密穿扎的疼痛主宰了她的神魂,她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脸上五官开始扭曲、呼吸开始急促如牛,汗珠瞬间湿了头发、湿了衣襟。
正拿起花棚子在研究的如画惊恐地注视着颜女身体和脸色的变化,好半天才醒悟过来,开始胡乱呼喊:“颜女,颜女!冯医士,冯医士!”。
紧跟其后的马车停下,年迈的冯医士急急忙忙掀帘下地,差点被乱石绊倒。
冯医士细细察看了颜女的脸色、倾听她的呼吸,示意如画卷起她的衣袖,打算诊脉。
可是卷起宽大的袖子才发现,哪需用诊,一眼就可以看到她腕上的脉博暴乱地跳动,如一只凶猛的困兽在囚笼里左冲右突,随时可破笼而出。
惊讶和不祥之感使涔涔冷汗开始从他脑门上那几道被岁月刻划出的杂乱深痕之间往外涌冒。他不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从来不认为这位公主的死士奇迹般的存活跟他有一丝一线的关系。
他那位用大半生时间走遍大汉帝国广博疆土的老师说过,行走于凡间的修真者并不是真正的仙神,他们之上有更高级的存在,那便是真正的仙神。真正的仙神一动念既可毁天灭地、又可起死回生。
老师是绝不妄言的人,他相信老师的话,相信一动念可毁天灭地、起死回生的仙神的存在,相信奇迹般活下来的颜女即使不是仙神,也定有仙神暗中庇佑。
可是如今有仙神庇佑的人也要死了么?
那公主呢?
不!公主不会死的。在场所有的人都可以死,唯独公主不可以死、不能死!
大汉需要公主!
若公主身死洛阳途中,镇南将军必然不顾一切翻遍大汉每一寸土地也要找出令公主身死的幕后主使。到那时,祸国殃民的内乱或将真的发生。
四面敌人早已对大汉虎视眈眈。内乱必将招致四面敌人的围攻。内忧外患之下,国何以为国?覆巢之下,家何以为家?
他摇头甩掉可怕的忧患,捏着袖角狠狠擦拭掉额上的冷汗,示意如画和另一个婢女按住颜女颤抖不止的手臂。
两个婢女拚尽全力、勉强按住颜女的手臂后,冯医士摒弃杂念、稳定心神,稳稳捏紧银针,对准间使穴,准确地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