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后山极深僻处,有一座红枫掩映的富丽华堂。
红衣进到华堂时,已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菩提寺和尚虽说救了她,但大约厌恶她是黑巫,在与她对峙时终究还是伤了她。
华堂之后是一间更为华丽的闺屋。红衣躺上大床,拍了三下床侧的墙。
另一面墙,一道暗门无声打开,一个身形如童子面相却苍老的人端了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鲜红汤液走出来,递给红衣。红衣憎恶地看一眼,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将空碗掷到地上,听到破碎的声音,满意地一笑,用袖子擦了擦残留唇角的红液,闭上眼,面无表情地直挺挺躺下。
半晌,她苍白如纸的脸开始浮上一层血色。睁开眼,幽幽问道:“少主没有来?”
声音似从海洋底浮飘起来,却又被海上的风吹走了某种最重要的东西,于是淡淡空空、飘飘缈缈的,叫人觉不出情绪。
站在床前,同样面无表情、直挺挺的人,惜字如金地答道:“走了”。
红衣豁然转头,紧紧盯着那人的眼睛,确认她听到的话没有错以后,不可置信、愤怒、悲痛、妒恨,几种表情在脸上交织变幻,扭曲着她精致姣美的容颜。终于,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个贱人这次也来了洛阳?”。
那人面色不改,没有说话。
深谙他性情的红衣自然明白他的沉默代表着什么,猛地拍床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惊魂夺魄、天昏地暗,无法收拾。
无法收拾的后果便是乐极生悲,有滂沱的泪如雨从她白璧无瑕的脸上落下。
顷刻,泪尽笑收,仿佛天才雨,又云开见日。
以袖拭尽颗颗珠泪,下床,昂扬着头,无视床前的人,拖着长长的裙裾,踩过瓷碗碎片,走了出去。
她是一个骄傲尊贵的女王,只是因为身边没有成群的侍从婢女,所以此时显得落寞孤茕。
一双玉足落地无声,但瓷碗碎片明显划破了她的足底,有殷红的血滴落,仿佛一朵朵红色的小花,盛开在她一路走过的地方。从华堂一直向外,直到与红叶满地的庭院交织融汇。最后穿过长长的青石板路,来到一处天生巨石前。
也许用“巨石”两字来形容并不贴切,因为这块石头实在是高大陡峻如险山。只是这山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远远看,它就是一块孤立的、灰白的、大得过份的石头。
巨石之上镌刻着一些繁复晦涩的线条,看上去象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象是一些随意描刻的图案。
红衣伸出纤长的食指在其中一根线条重重一划,所有与之相联的其余线条开始流动迂转,变化成另外一些文字或图案。
当线条不再流动变化时,山石轰烈裂开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大缝隙,原来山石之中别有洞天。
石中洞天,是一个微型的小院,院里布局错落有致,甚至有水塘游鱼、花草树木。看得出来,这里虽然与世隔绝,但并不缺乏天光。因为巧夺天工的设计,只要开启机关,天光一样可以不遗余力地照耀进来。
所以一道坚不可摧的石壁,隔绝的只是人间俗世的繁华。但那些俗物俗事,却与天光一样,透过这一日尽启的机关,穿飞进来。甚至还有几片火红的叶子,也辗转着,从云天飞落。
既有俗物俗事,便有俗人俗虑俗忧。
石中小院,一个瘦削的男人青松一般挺拔地立于院中,抬头望着顶上阴沉的天,和辗转浮沉虚空、将落未落的红叶,若朗天之星的眼有所思、有所动。
红衣加快步伐走近男人,将丰腴饱满的身子紧紧贴靠上男人结实温热的后背,左手臂从后至前紧紧缠绕他的腰际,呼吸变得紊乱、急促,右手开始急不可耐地拨拉他肩上的衣袍。
这一刻,她是一个火热的、大胆的、急于和情人翻云覆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