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阵阵铁蹄踏地的声音打断她的旧事重思,一股股铁血悍然之气滚卷而来,震荡着她因身体重创而显得薄弱异常的精神。
是一大队大汉军人!
一大队大汉军人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而来,绝不应该是杀他的公主。
不是来杀公主,便是来迎接公主。
而有资格拥有这么一大批精悍军人的,该是哪一个城市?
她想起那个梦,梦中大道尽头,是一个繁华的大都市。
原来大道尽头是洛阳!
官道上再一次传来轰隆之音,这一次的声势虽然也算浩大,但远远不及前一次,因此徐荆没有下达口头命令,只是作了一个保持戒备的手势,然后站直身子,向那边张望。
很快,尘烟翻卷之中,黑压压的数百精锐轻骑进入他的视线。非常明显,那是大汉军队。
和颜女的判断不谋而合,这么大批大汉军人自然不可能是大张旗鼓、青天白日来袭杀大汉唯一的公主。这样的精锐轻骑也不可能是官道沿线哪一个小村小镇能拥有。这里不是边关,有能力有资格拥有这样的军队的,只能是官道另一头、有帝国东都之称的洛阳。
洛阳的军队不远千里昼夜奔波、驰骋至此,当然是来迎生于洛阳的公主。
按日子算,迎接公主的队伍来得太晚了些,但只要公主仍旧活着,其余的,谁会计较呢?
来迎公主的是年轻的洛阳都卫谢鹏飞,也是公主儿时的玩伴。
大汉帝国虽然阶层等级森严,但风气开放,小男孩、小女孩一处玩,绝不会被指责伤风败俗,最多玩得疯了些、久了些,回家被大人斥骂几句,第二天照样屁颠屁颠嬉玩到一处。
昕阳公主十六岁下嫁大汉唯一的异姓王东郡王李成后,已经六年没有回过故乡。此时见着风尘仆仆的儿时玩伴,关切之情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脸上忧虑少了数分,久违的轻松笑容挂在脸上。
当然,让她更欢喜的是得知被刺杀重伤的二皇兄已经脱离危险,甚至开始进食的消息。
说起吃饭的事,她不由得想到二皇兄年少时吃饭的模样,无声地笑了。
成人后的二皇兄书生气质,言行举止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其实小时候那吃饭时的模样却叫人不敢恭维。
虽则不能以粗俗而论,但总是猴急猴急、饿坏了的馋样,实在没有一点皇子风范。为此不知道被母后责骂过多少回。
有一次父皇忍无可忍,大发雷霆,差点打重板子,幸得母后和她求情,才免了一顿好打,改罚面壁思过。
后来年纪渐长,二皇兄痛定思痛,总算大有悔改,父皇母后终于不再为此事责骂于他。
忆起彼时一家子的融融温馨,想起此时一家子离分四散甚至离心相残,心中黯然,转而问身边的婢女:“颜女今日可好些了?”。
“晌午喝了满满一大碗粥,吞粥也不似前日那般艰难。还给郡主讲了故事”。
“什么故事?”
“讲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公主,为了救她被魔法诅咒变成飞鸟的六个哥哥,六年不能说话、不能笑,用一种解魔法的草昼夜不停地织六件衣服。公主后来被诬陷成妖,她自己又不能说话为自己辩解,只顾着不停地织衣服。在公主被处死前,她还在织衣服。她的哥哥们飞过来,她的衣服也完成了。她把衣服扔给六个哥哥,哥哥们穿上解魔法的衣服恢复了人形,她得救了,最后那个用魔法诅咒她哥哥们的人被发现才是真正的妖,被处死了”。
“救哥哥、救自己”,公主低声呢喃。
一缕阳光穿透车帘缝隙,射了马车,照在她的脸上,驱散了密布脸上的阴霾。心跟着明朗起来。既能死里逃生,回到洛阳,是否寓示着某些事情可以改变?
掀帘而望,数百精锐轻骑拱卫四周,后面的马车上还有为仙神大能庇佑,总是能死而复生的颜女,希望在萌生、信心在滋长。
抬头看天,长空如洗,无比的高远湛蓝,以致观天之人心底的郁郁都尽去了,余下一片无暇旷远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