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员看小姑娘目光呆滞,明显被吓到了,想到这几天的经历,更加同情她了,想要安慰她,于是在她面前蹲下,拉过她的手让她靠自己近一点。暖流从手上传来,赵晋瑶渐渐回神,她眼睛睁的大大的,迷茫,无助,显露无疑。
“叔叔,我爸爸是坏人,对吗?”
“瑶瑶。”消防员看着眼前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这和你没有关系。”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像怎样说都不对,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想要说清楚一件事情,就越说不清楚。“瑶瑶,不管是你的父亲,还是刚刚那个人,他们做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你不需要自责,你完全可以自由的,去过你的人生,这是你的权力。”
“可学校的同学不那么认为,老师也不那么认为,刚刚那个人,他也不那么认为。”赵晋瑶像是终于找到发泄口,哭了起来,她哭的很大声,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看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天以来,她的害怕,愤怒,冷漠,恐惧,担心,现在都合为一种,那就是委屈。明明她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世界要这么对她,这不公平。
“瑶瑶,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消防员叔叔温柔的嗓音,让她慢慢静下来,仔细听他即将说出口的约定。“这和你没关系,你要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只要有一个人相信你,你就要坚持下去,好吗。”“可是没人相信我。”“我相信你。”
陈文婷一眼看见赵晋瑶,跑到她身边,一边哭一边拿手使劲儿不停戳她肩膀。“你个猪脑子,你给别人开门干什么?你不会看吗你乱开门干什么?”她撕心裂肺的哭,手上的劲儿越使越大,没控制住,一把将赵晋瑶推到在地,仓促间赶紧把她拉起来扯进怀里。“对不起瑶瑶,对不起,妈妈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是妈妈的错。”
警察把这对母女送回家,孙常启的尸体也被带走。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情结束了的时候,铺天盖地的舆论向他们席卷而来。报纸上,杂志上,电视上,网络上,到处都是地产大亨女儿遭人绑架,绑匪自杀的消息。讨论的人一波又一波,根本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要怪就怪她爸爸,自作孽不可活。”
“就应该让她去死,替那个跳楼的农民工偿命。”
“哎,好人不偿命,坏人遗千年。”
忍受不了的陈文婷带着女儿躲回了乡下外婆家。对于他们母女俩来说,乡下是个安静的避难所。
后来,母亲给她改名陈希,又安排好了学校。外婆对她很是喜爱,同学很快和她打成一片,虽然她仍旧很少说话。如果一直这样,那也很好,可是还不到半年,母亲就离开了小镇,再回来接她时,就已经是别人的妈妈了,这对母女,终究也被时间隔开了。
陈希回到家,红肿的眼睛吓了姜浩一跳,她径直走回卧室,连陈文婷叫她吃饭也没出来,这是她走进这个家门以来,第一次违背她的意思。忽然,陈希看见了孙常启,他将她逼进一个死胡同,要她看自己的脑浆。她猛然坐起来,才惊觉是个梦,浑身都被汗湿了,黏糊糊的不舒服,她想去洗个澡,一打开门,姜浩的脑袋就探了进来,他明年就初一了,个头直逼陈希。“你干嘛呢?一天了,晚饭也不吃。”
说完就走到饭桌旁,“还好我给你留了一口,要不然咱妈就全收走了。”拿起筷子夹了块儿肉塞进嘴里。“不是说留给我的吗?”陈希歪着脑袋看他。“这不等你吗。”说完又夹了块肉。“快点我饿了,我去盛饭,你要不要。”“我要先洗个澡。”“那我不管,我盛了给你放桌上,你一会儿出来要是吃了凉的就等着拉肚子吧。”陈希无奈坐下,拿起筷子夹菜吃,等姜浩给自己盛饭。
陈希洗完澡后就开始洗碗,姜浩破天荒的在一旁帮忙。眼睛时不时的瞟一眼陈希。终于,在他的走神下,成功打碎了碟子。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不是,我就想知道你怎么了。”“
”那你老盯着我干吗,你能看出来啊。”“
“问你你又不说你叫我怎么办?”
“我没事。”陈希蹲下来,收拾地上碎了的碟子,姜浩也蹲下来,一把拍开她的手。“我自己来。”看不需要自己,陈希又转身去洗碗。姜浩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股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爬上眉头。“陈希,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不要总是自己憋着,你老不爱说话,大家才不喜欢你的。”
不要自己憋着,那她要怎么说?说自己的父亲是犯罪分子?说有人死在她眼前?说她为了逃避过去,改名换姓?她说不出口,她想象如果大家知道了这些事情会怎么看自己,姜浩会怎样,平安会怎样,如果姜方河知道了,妈妈会怎样。
对了,妈妈,陈希忽然想到,赵建诚怎么会来到阳城?他已经见过妈妈了吗?那妈妈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难道没见过?那他跟踪自己的事情要告诉母亲吗?陈希越来越烦躁,越是这样,她越是讨厌赵建诚,他到底想干嘛?
自从陈希主动跟跟踪狂说话以后,平安就再也没能成功约到她,每次都是冰淇淋快化了的时候,姜浩才出现在门口,抢过冰激凌后转身就走:“陈希今天不舒服,不出来了。”
次数多了,平安也不去了,偶尔打电话陈希也不接,只是发短信的时候,偶尔会回一条。
一晃,就到高中报名的时间了。
陈希考的不是很好,算是勉强够上这所一流高中的,但平安不一样,平安以全市第一的成绩稳坐尖子班。陈希在分班表上一眼就看到了平安,在第一张表的第一个位置,陈希不禁心想:“他连名字都透着一股优秀。”又往下找了很久,才在中间特别不显眼的位置看到了自己,高一六班,说不失落是假的,在这张不大的公告表上,她与平安就隔了几百个名字,那在现实生活里,与平安的距离是多少呢?她懒得想了,转身挤出人群,去找自己的教室。
“同学?同学?你好,我想请问一下高一六班怎么走?”陈希顺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看过去,眼前是一个留着齐肩长发,目测大概一米六几的女孩,弯弯的柳叶眉下闪动着一双闪动的眼睛,五官单看都是美的,可整体看过去却不觉得惊艳,只认为普通。
“我也是六班的,我带你过去吧。”
“啊,那谢谢你啊。”
“以后就是同学了,不用那么客气了。”
“既然这样,不如交个朋友吧,你好,我叫向美丽。”
“我叫陈希。”
向美丽是陈希高中第一个结交的朋友,后来,也成为了她一辈子的遗憾。
第一天报名,学校到处都是对未来生活无限憧憬的新生,学校到处都是挂的横幅,有炫耀学校的教学成绩的,有欢迎新生的。有的新生住校,父母背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有的都是初中认识的同学,刚开始就忙着拉帮结派。平安带着向美丽来到教室,门上写着高一六班。
教室已经有一部分人了,她立刻就发现位子摆放的位置与初中是一样的,幸运的是她以前坐的那个位子现在还空着,她立马走过去坐了下来,生怕被别人抢走。向美丽自然的坐到了她旁边,那个地方,原本是平安坐的。她强压下自己的不舒服,没有表现出来,她怕向美丽多心。两个人简单的聊了会儿,多半是向美丽在说,陈希只是听着,偶尔回答一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教室的人越来越多。突然,一阵骚动从门口传来,陈希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然后她就看到了平安,正从大家的注目礼下,朝她走过来,这还是他们相隔一个月后的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