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凌辰不语,只是原本撑在她肩膀上方的手微微下移,连带的,他的重量也愈加压了过来。
随着车座的缓缓下降,许安然惊呼:“你想干什么?”他不会想在这里吧?
男人的低笑声在耳畔响起:“本来没有这个想法的,但是,为了防止你下车后像个兔子一样窜得没了影儿,所以……”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求饶似的说:“我告诉你我查出什么来了还不成么?”
“趁我还有耐心。”
许安然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嘴上也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从尹赫的死因判断失误到宋氏与尹赫的瓜葛,从聂彻的刻意隐瞒到尹思初的含沙射影,许安然把自己心中所猜测的全都说了出来,自然,也包含了聂湃与律凌辰的那一段情敌史,期间,她特地提及了“宁俞婧”这三个字。
听及后,律凌辰的眉心凝了凝,但很快便将异样的情绪隐去,淡淡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
“宁俞婧。”律凌辰重复了他的问题,“你查了?”
许安然刚想摇头,但想到此刻自己的处境之后还是开了口:“没有,那天沈芳娇的生日宴上我好像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提到了。”
律凌辰的眉便微不可见地觑了觑。
宁氏是七大财阀之中保密工作做得最好的一大家族,对外公开身份的只有宁氏的掌权人以及特别行政助理,其余的人,包括掌权人的配偶、儿女、甚至兄弟姐妹都一概未曾公开。宁氏现在的掌权人宁长渊,到如今见过他本人的圈内人都寥寥可数,更别说要知道他曾有过一个妹妹,宁俞婧。
况且,宁俞婧已经去世了十二年之久,几乎所有关于她的资料都被封锁销毁,查起来根本没那么容易。
而许安然却这么误打误撞地听到了,只能证明,提及“宁俞婧”这个名字的人,极大的可能是那日他在宴席上想见却没有见到的人,宁长渊,还有一个,便可能是宁俞婧曾经的未婚夫,聂湃。
“凌辰?”见他又有些走神,许安然忍不住轻声唤他,咬了咬唇之后她说:“你知不知道……聂彻还有一个妹妹?”
“妹妹?”律凌辰心里一个咯噔,看来许安然已经开始顺着聂氏这条线查下去了,这是他计划中必经的,但此刻,他竟有些莫名的烦躁,看着身下许安然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心中腾起了燥热,随即压下了脸来堵住了她的嘴。
“唔,我还没说完呢!”许安然避开了他的唇,这个行为引起了男人极度的不满,大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声音粗噶:“公事公办的时间结束了,现在是办私事的时候。”
卧室,许安然已然沉沉地睡去,额前的发因汗水打湿而一条一条的。
律凌辰给她换上了舒适干净的睡衣,又去快速地冲了个澡,而后轻轻地在她身旁躺下。
她是面朝着他入睡的,如此一来,他便能清楚地凝着她的睡颜。脸颊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又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了轮廓,律凌辰却觉得,这张脸已经无比清晰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他的内心。
是的,是刻进去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依旧不会淡去的那种。
第一次见她时,她是一身狼狈的模样,在逃跑的过程中绊了石子摔倒在了他和宁俞婧的面前。宁俞婧虽是宁家的人,虽是有目的地潜伏在他身边,却是一个善良的人。她蹲下来,丝毫没有嫌弃地抱起了她。他记得那时她看着宁俞婧的眼眸中有波光暗涌,而后她颤着嘴唇嗫嚅地唤了一声,妈妈。
那时,他有些愣了,宁俞婧也愣了,她也愣了。在下意识唤了这么一声之后,又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她的眼中瞬间浮现了惊恐,便把宁俞婧推开,而后又一瘸一拐地逃了去。
那时他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逃得过那么多大人的追捕?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善人,却是清晰地将她眼底的恐慌印在了脑海,他想,那天即便没有宁俞婧的嘱托,他也会想办法帮她脱身。
然而,他却没有想过,那一日在南方的树荫下轻轻抱起的小小的她,在今日竟是这样安静地躺在他身侧,在未来即将成为他的妻。
只是……
律凌辰伸手轻轻执起了她的小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钻石没有大到张扬的地步,却又足以配得上她的手,以及她的身份。而他握住她的大手的无名指上,不知何时也戴上了一枚男士素戒。
光线微弱的室内,两枚白金的戒指闪耀着微光,律凌辰的眼眸也如这戒指般闪亮着星星点点,薄唇微微上扬,指肚轻轻摩挲着那枚钻戒。
小丫头还差十天才到法定结婚年龄,而他,却早已按捺不住。今日公开了她的身份,原由便是想许她以名分、以婚姻,他自然想过这个举动是把双刃剑,在方便了两人的同时也可能给她招致祸患。但是,他不能等了。因为他深知剥笋效应,埋藏得再深的秘密终有一天会被挖出来,如果要等待事情都解决平息了,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到了那时,她是否还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他既然做出了这个举动,也必然说明了,她日后的安危,都由他来负责。
第二日,许安然醒来时只觉浑身酸胀,窗外起风了,窗帘被掀起了一角,有些强烈的眼光便钻了进来。
一下子没法适应光线的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眼睛便忽然瞥到了自己左手上的钻戒,愣了。
然后,心底似有喜悦炸开,她盯着那枚小小的钻戒,用手轻轻抚摸,璀璨的光映入了她的眼。她傻呵呵地笑着,像是抚摸着这世间最美的珍宝一般。
窗帘时不时被风卷起,是变天了。然而,这丝毫没能影响到许安然的心情。从早晨看到无名指上的钻戒之后,她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的甜,时不时怔怔地几秒,而后傻笑。
如果这一幕被江心看到,她又要被嘲笑了。
她甚至都想到了江心看到她这副模样的神情,她会说,啧啧,安安掉蜜罐里了,拔都拔不出来了吧?可怜我这孤寡老人咯!
许安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确是掉进蜜罐里的女人,满脸都洋溢着甜蜜。
从洗手间出来后,她便想着给律凌辰打电话。但却如同新婚燕尔般,以前多么平常随意的举动,此刻她竟有些怯了,打过去她要说什么呢?又或者,他问及时,她要怎么回答?
犹豫来犹豫去,经过了好几分钟,回过神来时她下定了决心微微颤着手要打电话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一记响雷。
“轰隆!”
她吓了一跳,手机便从手里滑落,摔在了地毯上,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闷响。
心里竟隐隐腾起了不好的预感,许安然忙蹲下身来把手机拾起,却忽然有电话打进来,“嗡嗡”地响着,震得她手心生疼。
是江心打来的。
凝眉了片刻之后,她接起,那边传来的急促的声音,瞬间让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律氏,总裁办。
处理完媒体方面的事由之后,简诺便微凝着眉,将一份匿名寄来的文件袋递放在了律凌辰的办公桌上。
律凌辰抬头,便见到简诺一脸凝重地说:“King,有人把律门的资料翻出来了,这个情况对我们不利。”
眉头微不可见地拢了一下后,律凌辰的薄唇便抿作了一条线,随即微微勾起:“他还真是着急。”
“律门的资料确实已经全部消失了,连Vico都查不到,他们怎会有这么大的能耐?”简诺有些焦急地问。
律门一旦被翻出来,便会牵扯出由它分化而来的律氏与KD-L组织。KD-L组织是国内外知名的黑道组织,光是组织中的“King”的名讳便叫人闻风丧胆,多年来由组织执行的各项任务更是骇人听闻。各国上下无不在设法将他们打入法网,偏生KD-L组织的人办事素来干净利落,不留一点蛛丝马迹,这无凭无据的,自然无人能奈他何。
但是,一旦扯上了律氏,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的。黑道有黑道的规矩,白道有白道的法律。若是律凌辰这样能只手遮天的人明目张胆地杀了人,在中国境内,无疑也是要接受法律的裁决。
相比简诺的焦急,律凌辰格外冷静,深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波澜。
半晌后,简诺想到一种可能,脱口而出:“难道是……”
黑眸眯了眯,律凌辰道:“有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有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
简诺对律凌辰的话半知半解,刚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律凌辰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的时候,简诺眼尖地发现了律凌辰无名指上的素戒,惊讶得嘴巴微微张了张。
直到,律凌辰的眼眸扫向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刚想回避,律凌辰却又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