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然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一面?
正想着,她便又感觉男人的气息袭上来,低声说:“一个不好,留一双。”
直到上午快九点的时候,律凌辰才不舍地离开。走之前他特意交代了Kervin一些事情,Kervin虽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很不靠谱,但实际上他算得上是律凌辰信任的极少数人之一。
而许安然,原本打算穿着高领衣抗争到底,最后终于还是败给了天气。清晨时温度还不算高,一过十点,气温马上飚到了30好几,这个天气穿成这样,这是作死的节奏。所以,她最终还是换上了正常的夏装,只是后颈两处吻痕太过明显,她便找了立领的衬衣穿上,虽说遮不太住,但也比中暑好。
别墅里除了下人们,就只有Kervin和许安然两个人了。一男一女,律凌辰自然是不放心的,便时不时盯着监控画面。还好,Kervin虽然性子顽劣,但也深知“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一个下午也只和许安然同处了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无非是聊聊天,然后对她近期的心理状况进行了评估。
深夜的时候,律凌辰在许安然睡着的时候回来。Kervin也就一直等他,向他汇报情况。
就这样过了三四天,Kervin始终没有发觉太大的问题。直到,5日的夜晚,夜归的律凌辰察觉到了很大的不对劲。
这一夜,格外静谧。算一算,也就是十二年前的这一夜,小小的她翻墙而逃,直至第二日上午遇到了在外的他和俞静。
晚上一点多的时候,律凌辰才从外面回到家中。车子缓缓驶入大门后,他便一如前几日一般下车来步行回到别墅,只因担心汽车引擎的声音会惊醒睡眠极浅的许安然。
别墅还有几处的灯光是亮着的,Kervin还是一如既往地等着向他汇报许安然的情况。然而,他步子还未踏上别墅的台阶时,便眼尖地看到二楼许安然的窗前,一个黑影作势要跳窗。
他定睛一看,那娇小的身影无疑是许安然,他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倒不是担心她身体会受伤,才二楼,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只是,她深夜跳窗,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还是迎来了问题时期?
心里这样想着,律凌辰的眸一瞬不瞬地凝着那抹黑影,又立即拿出了手机打给了可能不知情的Kervin。
正当这时,许安然已然一跃而下,律凌辰赶紧收起了手机,又将手上提着的包扔到了一旁,立马去追那个影子。
许安然一袭白色睡裙,赤着脚丫似乎受到了惊吓,又见有人来追她,吓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
十二年前,她在这一晚受到了非人一般的待遇,落荒出逃时,身后也是有着无数人的追赶。
“不要!不要追我!”许安然脸色煞白地跑着,时不时回头张望着身后。明明只律凌辰一人,在她眼里,却成了尹赫以及那些“乐于助人”的街边邻居。
“丫头跑了!大伙儿们帮着找回来,以后还指着她挣钱!”
“死丫头片子,大半夜的折腾人,等找回来,非打死她不可!”
“小丫头味道不错,回头哥几个也尝尝鲜。保准你们啊,再也不想去碰屋里的黄脸婆了!”
“不要!啊!”
“然然!”律凌辰追着她,看到一路赤着脚跑在水泥地上,小脚丫已经染上了灰尘,可能还有细小的划伤,他心里像针扎一样,便三步并一步地跑着,没出多远,他便钳制住了许安然的手臂,将她紧扣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说:“然然,是我啊!别害怕,是我,我回来了。”
“不!不要!不要!”许安然眼神迷离,似乎认不清人一般,在他怀里使劲地挣扎哭喊,而她越是这样,律凌辰反而抱得她更紧。
这时,Kervin也快速赶了过来,神情严肃地看着情绪失控的许安然,对律凌辰说:“可能尹赫和鲁蔓的死,并没能缓解她心中的恐惧与仇恨。”
律凌辰紧紧将她的手臂扣在她身后不让她挣扎,沙哑着声音问:“我要怎么做?”
“先试着让她冷静下来。”Kervin叹了口气,“她刚刚肯定是做了噩梦,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情,现在大脑里可能还是梦里的情景。”是他大意了,以往每一年,许安然都未曾梦及过这段经历。他替她做过催眠,是清楚她的这段经历的。
许安然的这种状况,在心理学上被称作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简称为PTSD,也可以俗称为重大打击后遗症,这是一种延迟性、持续性的心理疾病,是由于受到异乎寻常的威胁性、灾难性心理创伤,导致延迟出现和长期持续的心理障碍。而病患的临床表现方式有许多种,包括反复发生闯入性的创伤体验重现、持续性回避、对创伤经历的选择性遗忘、持续警觉性增高以及对未来失去信心。
许安然的临床表现,主要是创伤体验重现,且是在固定的时间段。当然,也有其他的表现,如持续警觉性增高,这就是她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的原因。
而Kervin作为她的主治心理医师,自然是想了不少的法子,然而却都只能维系于表象。除了每年的九月创伤体验重现的时刻,她都与常人无异,这就让Kervin一直都无法彻底地将她根治好。整整十二年了,她的病情一直未见好转。
给许安然注射了一定量的镇静剂后,她才终于在律凌辰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许安然放在床上之后,律凌辰便不再敢离开太远。他生怕他一转身,许安然就不见了似的。
而Kervin却觉得不太合适,将律凌辰拉到离卧室有一段距离却也不至于看不见她的地方,压低了声音:“律,这段时间你不能让她察觉到你的存在。”
律凌辰的眉头近乎要拎成了“川”字,黑眸时不时扫向卧室的方向,同样也压低了声线:“Kervin,我并不觉得这个方法会有什么效果。”
“我知道你担心她,我也是。”Kervin严肃地说,视线也扫过卧室,轻叹:“至少这几天,不要让她发现你的存在。”
虽然Kervin最终也没有解释原因,律凌辰纵使百般不愿,也不得不照做。毕竟,他尊称Kervin为一声“教授”,便是认可了他在心理学领域的权威。
于是,他更是片刻不离地在另一个地方盯着监控画面,生怕她出现其他的什么状况。
然而,白天她依旧与往常无异,只是不如之前欢快爱动,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些什么。画室她也极少去了,现在这个状况,她也不得不搁浅了一些事情,鲁蔓尹赫的案子她便暂时放在了一边。
光线偏暗的房间里,律凌辰的视线终于离开了监控画面一瞬,落在了不久前顾问拿来的那幅画上面。那原本是要拿去别墅的,却被他制止了。他才知道,原来她想要避开聂彻、避开他去弄清楚一些事情,所以才会在几天前早上那样。她那夜等他,大概就是想问他一些问题的,又为什么没有问出口呢?
心口隐隐作痛。他想,一些事情,他亲口告诉她要比她自己察觉来得好。
正思索间,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律凌辰收回了思绪,扫了一眼监控确定不会有异常后,才低低地说了声“进”。
进来的人是江柠,一头短发,一身黑衣。
“King。”走到桌前,江柠低声唤了句,恭敬地欠了身。
律凌辰伸手将平板电脑反扣在桌子上,神情恢复了一贯的肃冷,这让江柠多少有点心寒。
她和许安然,都是律凌辰亲手带大的。这个四岁时便在家族的灭顶之灾中逃生,也曾如蝼蚁般苟且,如今却站在了巅峰的位置,不但恢复了律氏,还重组了律氏上一辈人的心血KD-L组织,权势大到只手便能遮天。
曾从云端掉落谷底,又连滚带爬地回到了云端,这样的磨练打造了一个神一般存在的他,他的冷静,以及他身上极度别致又沉稳的气质,这是任何人都不曾拥有的。
这样的一个他,让她和许安然都有了同样的心思。然而,他待她和许安然却大不相同。她承认,她嫉妒。
“有眉目了吗?”律凌辰问。
江柠便收了心思,眸底淡漠如水,从容答道:“没有。”
话一出,便见到律凌辰的眉心轻轻觑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了。江柠看在眼里,便低眸,也不语。
其实律凌辰心里比谁都清楚,涉及到了宋氏与尹赫真实死因的调查,许安然比江柠更适合接手这个任务。偏偏,他却是对许安然动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