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律凌辰赶紧从浴缸中站起,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了的衣裳,大手扯过一条干净的浴巾,将许安然的身子一裹后紧紧抱在怀中,声音沙哑:“别怕,没事,别怕……”
律凌辰抱着瑟瑟发抖的许安然走出了浴室,两人的身子都滴着水,从浴室通往卧室的地板上顿时一片狼藉。
“然然,别怕……”律凌辰将许安然放在了床上,随手将自己正在滴水的上衣脱下扔在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她柜子里找了她的衣服给她换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喃着:“对不起,然然,对不起。”
天知道,骄傲如律凌辰,一生只对一个人说过“对不起”。
而此刻的许安然,其实是什么意识都没有的。她虽睁着眼,眼里却只有惊恐。十二年前那血腥的一幕又冲进了她的脑海,还有那熟悉的歌声……
“小妈妈……小妈妈……”许安然呢喃着,下意识地将头深深埋进了男人的脖颈中,试图寻求一丝丝安慰。
律凌辰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别怕。”裤子是湿的,所以律凌辰是半蹲在床边的,卧室的地毯怕是也已经湿透了。
“小妈妈……小妈妈……”在他怀中,许安然的身子不再颤栗得厉害,依旧没有意识的她双臂紧紧环住男人的脖子。
呢喃了半天,律凌辰始终保持着半蹲的动作紧紧将她扣在怀中。等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呢喃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床上,又拿过床头的眼罩,轻轻为她戴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爱怜地轻抚了许安然的湿发,轻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墨黑的眼底竟隐入了一抹痛楚。
整整一夜,律凌辰都未合眼。确定许安然睡下之后,他回了自己房间冲了个冷水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后又去了许安然的房间。
已经将近九月了,所以,他必须时刻注意她的情况。
房间里还是一片狼藉,他轻手轻脚地简单收拾了下,便走到了床边,合衣躺在她的身侧,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然然……”他低低地说,然然,什么时候你在我面前,也能像在沈东驰还有凌天面前一样无拘无束?
轻叹了一口气后,他的手臂紧了紧,合上眼,眉宇间尽是疲倦。
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因她醉酒后的一句“我陪你变老”,他打破了所有原先的计划。无论他多么迫切地想要复仇,他都不再舍得将她推入深渊之中。就算迫不得已,他也要用自己的双臂紧紧地护住她。
这一次,是他做错了。所以他很快收手,却不想她竟然会委屈自己,再一次动用了媒体来推波助澜。
“然然,我决定我要自私了。就算你以后恨我,我也不会放开你了。”他将头轻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她是他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将来。
就算决定了彼此只能互相折磨,他也想要和她过一辈子。爱,原本就应该是简单的事情。喜欢,就在一起。
两人的距离似乎第一次如此近,可是律凌辰依旧没有察觉到,怀中的人儿嘴唇轻轻的颤栗,还有眼罩遮挡下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
每一个百毒不侵的人都曾经无可救药过。
但如果非要做出选择的话,我宁愿做他手中那张无往不利的王牌,而不是拖累他的软肋。
许安然
那天,李世妮大师给她讲的那个故事,此刻她又想了起来。她说习武之人的手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茧,不会怕烫。那么,她的心上如果有一层厚厚的壳,大概也不会怕痛了。
可是她不知道,在之后的日子里,律凌辰便扮演了这样的角色。他成为她的盾,替她挡去了一切伤害。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律凌辰发现许安然的体温异常,眼罩下的小脸红得厉害,苍白的嘴唇有些许干裂。
他赶紧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又去拿了体温计给她量体温。
39度7,已经将近40度了。律凌辰看着温度计上显示的数字后,眉心紧紧拧做了一团。
家庭医生来了之后,先是给她检查了身体,又拆开她右臂上的包扎,刺红的伤口已经化脓发炎,估计这就是引起发烧的原因了。
“我先给她扎一针破伤风,她的伤口发炎了,需要赶紧处理。”家庭医生戴着口罩,皱着眉头说道。
律凌辰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懊恼自己光顾着嫉妒去了,竟忘了检查她右手的伤口,又是自责又是心疼。
折腾了一上午后,许安然的体温倒是降下来了些,稳定在37度8到38度之间,却迟迟没有清醒。
家庭医生给她吊了几瓶药之后又吊了一瓶葡萄糖,让她的身体养分得以维持,不至于太虚弱。
整整一个上午,律凌辰近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头,除了中途在走廊接了几个电话。
下午,家庭医生又来给她的右臂换了药,交代了几句她该口服的药之后便离开了。
律凌辰坐在床头,看着面色依旧红润的许安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昨天他开着车跟在沈东驰的车后,是亲眼看见副驾驶座上的车窗破碎的。他当时惊了一下,刚拉开车门准备下车,却看到车子忽然驶了出去,无奈,他只好上车再跟在车后,心却揪在了一起。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妮子居然用自己的胳膊肘,敲碎了沈东驰那辆豪车的车玻璃。
昨天Vico给他打电话时说,这妮子打了电话给他求助,说什么她欠了沈东驰好多好多钱,被扣押在别墅里了。她打算半夜翻墙,要Vico来接应她。
她不知道,他的车一直停在别墅的外面。他知道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她肯定不会乖乖地呆在沈家。Vico给他打电话汇报之后,他立马二话不说地开车驶到了她指定的地方。
从昨天下午三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他在暗地里守了她八个多小时。当她从警局里出来,却跟着沈东驰上了车时,他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生怕,自己的所做会把她硬生生地推向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小妈妈……”一声低喃从许安然干裂的唇里溢出。高烧昏迷的她没有戴眼罩,律凌辰清楚地看见,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直至耳旁。
亲眼目睹着视为至亲的人被人枪杀在自己眼前,这件事情在十二年前就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十二年前,也是九月,在厦门的律家别墅中,俞婧,也就是许安然口中的“小妈妈”,被原本派来暗杀律凌辰的人一枪打死在年仅八岁的许安然面前。
也是凌晨三点多的时候。
在俞婧生前,曾多次唱着许安然常幻听到的那首《宝贝》,曾多次亲手喂她吃芒果。所以自她离世后,许安然便对厦门这个地方产生了郁结,也再也不曾吃过她最爱吃的芒果。直到现在,整整十二年的时间,每到九月,她都会出现类似这样的状况,有时候昏睡不醒,醒了之后大脑也是毫无意识的,只低喃着“小妈妈”三个字。
律凌辰凝着那颗从她眼角滴落的泪,伸出大掌轻轻擦拭,又将她未扎针的小手纳入手中,放至唇边轻吻。
他不能让她一直这样度过每年的九月了,他也不能让她一直怀着对宁俞婧的愧疚而抗拒他的靠近。小时候她叫他“小爸爸”,他因为向来不习惯于解释而忍了,这造成了许安然对他和俞婧关系的误会。
许安然再次醒来已经是隔天下午了,睁开眼睛,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头也跟一锅粥似的,右臂上的伤倒是感觉不到疼了,只是扎针的左手有些浮肿。
她从床上坐起,靠了一会儿缓了缓神。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依旧记得清楚。虽说后来就没有意识了,可迷糊中,她似乎听到了律凌辰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
就算你以后恨我,我也不打算放开你了。
她知道,高烧昏迷的这两天,他都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的。她是深知他身上背负着多么大的家族仇恨,所以,即便他把她推到了枪口处,她对他也恨不起来。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一闪一闪的,许安然揉了揉有些肿的眼睛之后,伸手去拿手机。不经意间扫到了手机旁的杯子后,她脸一红,因为这两天,她吃药喝水,都是靠着律凌辰嘴对嘴地喂的。
手机屏不停地闪着,似在催促她。她赶紧摇摇头,把自己的小心思抹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蓦地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大脑一下子清醒了。
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后,她按下接听,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得离耳朵有些远。
果不其然,那边传来了沈东驰的吼声。
“死丫头!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等那边安静下来后,许安然才将手机凑到自己耳边,沙哑着嗓子开口:“沈公子,我哪里敢逃啊?凭你的能力,就算我藏到太平洋底下你也能给我翻出来不是?放心,欠你的账我都记着呢,做牛做马我都会还清。”